梁今今摇头。
“只是听说过。……我有个请求,不知您能不能答应。”
钱叔纳闷问:“何事?”
“我想取令公子少许血肉,带回师门研究一下这种香气。若是真能查出点什么,日后若是再碰上这种毒,我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钱叔脸色顿时不好了。
汪铭不知道吃对了什么药,竟然站到了梁今今这边,开口劝道:“钱叔,我赞成白姑娘的做法。我们对着香气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大的危害。嫂子现在怀了进宝哥的孩子,万一……”
“一点就一点吧。”钱叔整个人有点萎靡,“人都死了,我能为他做的事也不多了。”
梁今今道:“关于射中令公子的那枚箭,能否给我看一眼?”
钱叔抬头看汪铭。
汪铭呆滞了下,抓了抓头,道:“哦,在我那,一会我再给你看。”
梁今今又道:“那……能不能带我再去看看另外出事的几个人的尸体,我想做个对比……”
钱叔迟疑了半晌,道:“我能带你去的只有一家,其他的恐怕不行。”
汪铭点头,替钱叔解释道:“钱叔跟那几户人家有过节,当初去范远东那边闹事,钱叔是极力反对的。”这会儿又站那边去了。
钱叔点头。
“我和范远东认识多年,深知他的为人,抢占地盘伤人这等事不像是他会干的。里面比有隐情。只不过年轻人血气方刚,嫌弃我年纪大了处事小心。”
似乎也没什么理由要拒绝……梁今今点头。
“一家就一家吧,我先看看。”
钱叔这才起身,带着他们出了门。
另一家死的也是和钱进宝年纪相差不多的年轻人。家里似乎是孤儿寡母,现在只剩一个中年妇人。见到了钱叔就抹眼泪。
汪铭带着梁今今进去,指着一副和钱进宝相差不多的棺木,道:“就在里面,要我帮你吗?”
梁今今摸过钱进宝的棺木知道那盖子有多沉,正要点头,却见一直跟着她的汪铭先一步上去动手了。
“……哎,不用了,死人晦气,公子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梁今今转了话锋。
汪铭撸着袖子,一脸豪气道:“在江湖上混,哪有那么多计较。”
梁今今很赞同这句话,但还是不想让汪铭瞎掺和。
棺盖被推开,梁今今首当其冲被一股恶臭给扑得窒息了下,汪铭更是直接被熏退了。梁今今皱着眉,心知接下来自己不会看到和钱进宝那样完好的尸体了。她踟蹰了再三,还是卷起了袖子,伸进了棺木里面。
里面的尸体腐烂程度比较高,加上这棺木做的实在是好,闷了一棺材的尸气一时间全被放了出来。梁今今凭着呼吸,探头把尸体翻身。
幸亏这位的身形没有钱进宝那么高壮,让他侧个身还能翻得动。
一会之后,梁今今提着手从里面出来,说:“位置是一样的。”
汪铭捏着鼻子,一脸菜色。
“那……那味道……”
梁今今面不改色,却相岔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香气?被尸臭盖得差不多了,只留了一点,有点可惜。“
汪铭直摇头,瓮声瓮气道:“不是,我是说那味道白姑娘受得了?”
梁今今整个人顿了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习惯似乎不小心露陷了。
“这……没有。”她极其困难地给自己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我对这方面的东西,鼻子不太好使……”
汪铭实在是受不了这味道,转身出去,没多久提了一盆水进来。
“姑娘先洗洗,一会到镇上我们在去找点东西去去味。”
梁今今只能笑,没提她根本就不需要去味。尸体的味道从来不会沾到自己身上。
忙活了大半天,从应鸠山山脚下离开,梁今今听汪铭同她说道:“就目前看来,很有可能是散猎们利用这次事故想要绊倒范远东那边的人。所以散布了那些谣言。”
梁今今乍一听到这个熟悉的结论吓了一跳——这句话早在他们还没来这的时候就听魏坚说过了。
汪铭仿佛认定了这条思路。
“现在只差证据。”
梁今今道:“证据就在香气上。春歌现在有孕在身,而且以她柔弱的形象,只怕没有人会相信死了六个人跟她有关。”
汪铭道:“还有钱叔家日后只怕会更不好过日子。”
梁今今侧头看他,道:“你家不是很有钱吗?给钱叔安排下呗。我看那人人品不错,你带走说不定还能帮你家不少忙。”
汪铭笑道:“白姑娘真是周到,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这也要看人家愿意不愿意。再说了这个案子现在还不到真相大白的时候。……对了,那些血肉你要怎么送回去?要不要我帮忙?”
梁今今心想你也太殷勤了吧,要是让你帮忙送,我的身份可不就穿帮了?
“不用,家师脾气比较古怪,不是自己人送到手上的东西他一概不碰。还有千万别乱说我和隐修会关系,我师傅听到了会不高兴的。”
汪铭从善如流地告罪,却开了口问道:“白姑娘……我有个疑惑,不知道能不能问你……”
梁今今笑道:“你是想问我修习的是什么吧?你不是心里已经有数了?”
汪铭嘴角抽了几下,终于有些挂不住了。
“我就说,像你这样的姑娘怎么会带着这样一个古怪的仆人行走江湖。那隐修会……”
“我和隐修会没有关系,让公子失望了。”梁今今正经道。
汪铭道:“难怪你会听到镇上那边流言蜚语会起兴趣,你一开始就想看尸体对吧。”
“猜错了,我一开始比较感兴趣的是香气。”梁今今洗完,嗅了嗅,果然没味道,这才满意地继续说:“尸体是最容易腐化的东西。即便保存的再好,尸臭都是难免的。那尸体上为什么会存有香气?那只能说香气本身就是尸体发出来的。”
“所以你才要查香气是怎么来的?”汪铭大概觉得有点瘆人,下意识地搓了下双臂上起来的鸡皮疙瘩,道:“你之前说春歌是在说谎……是知道那些香气跟春歌身上的不一样。”
梁今今应了一声。
汪铭纳闷道:“可是香气这种东西本身就无形无色,谁都无法确定那五个人全部是死在这香气之下吧。”
梁今今道:“可以的。而且证据就是这股香气。”
汪铭道:“何以见得?”
梁今今摇头。
“现在还不能说,你要是信我的话,就再等等。我想最多一天,答案就出来了。”
“这么快?”汪铭喃喃道“其实我也有点马上就要看到真相,却只差临门一脚的那种感觉。”
梁今今到底还是和汪铭进了镇口的那个无人住的院子里。白癸的跟班比她想想中好用,一进门,他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收拾房间,贤惠地让她这个大姑娘都有点不自在了。
恰好中途汪铭过来了一趟,怀里带了个锦盒。
“里面是用油纸包起来的钱进宝的血肉,钱叔派来的人带了一句话,希望事情完结之后,能把它们还回去。还有,这是你想要看的那枚箭。”汪铭开了下盒子,又立刻关了回去,看他眉头微拧,似乎不太喜欢手里拿着的东西。
梁今今高高兴兴地接过来,诚恳道:“我只能答应你尽量,但是完完整整的绝对做不到。”
送走了汪铭,梁今今便和跟班一起出了门。她左思右想,从自己贴身的袋子里抽了一枚干净的小刀给他,“你带着这个出门,往盛京的方向走。有人拦你,就把刀给他看。要是念出我的名字,就把这个东西送到他们手上。”
吩咐完之后,她又特地绕进了离外使府最近的铁铺内,翻墙进了外使府。
白癸正在书房里发呆,一抬眼看到梁今今进了门,搁下了手上的案卷,问:“怎么回来了?”
“你跟班让我派去做事了。所以剩下的事情只好我亲自来了。”梁今今扬着笑,看了白癸面前的窗台一眼,靠上去,说:“有个东西要给你看一眼。”
白癸扭头,清清冷冷地目光正落在她脸上,就看到她抽出了一根抱着黑布的长条,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掀开。
“原来呢,我没有想过事情发展的那么顺利。”
白癸问:“这是什么?”
“射杀后面那五个人的箭——的其中一枚。”梁今今剥开了布条,现出了里面黝黑的 铁箭。
白癸诧异地看那根黑箭,说:“这只是一根很普通的箭。”
梁今今点头。
“箭很普通,但是用箭的人不普通。”
白癸皱眉,说:“看样子出门一趟收获不少,能说明白点吗?”
梁今今又趴在了窗台上,对着白癸道:“说起来,现在我是真有些佩服魏坚了。”
白癸失笑道:“前两天不是嫌弃到恨不得抽死他吗?”
“不,人品上我对他的评价还有待商榷,但是做事上我对他持肯定的态度。”梁今今辩解。
白癸无奈道:“也就是说,我们三皇子那天得出的结论被证实了?发生了什么?”
“正确来说,是我和魏坚的结论一起被证实了。”梁今今看着还挺高兴,她摸着冰冷的箭杆,“死的所有人都被下了毒,毒是最容易侵入人的身体内附,所以尸体上会留有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