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剧毒
血色百合2018-09-02 20:195,201

  禁卫军的头领姓姜,是盛京外山沟里出来的孩子。家境不好在天子脚下当差,多少会受点排挤。因此长年累月下来让他性情上有些习惯性的虚张声势,不过好在人品不坏,办事也足够牢靠。

  就像今天,三皇子的一句话,就让他站在了东宫的某个院子里,亲自看守里面的人。

  院子外面拦着一位中年妇人,魏坚转进来的时候,跟她对了个正着。

  那中年妇人被年轻的守卫拦得一脸恼火,见到魏坚忽然脸色转喜,当即福身:“三皇子,您可来了。”

  平日里都是魏坚热情待人,极少会有如此热情被对待——偶尔来一次,多半是有事相求。魏坚当即心思一转,知道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哎呀,这么忙的时候还劳烦老板娘来见我。”魏坚笑开了颜,也不避讳,直言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我说?”

  老板娘笑道:“三皇子言重,小女子随夫姓秦。若不嫌弃,唤我素锦便可。”说着露出点欲言又止,看看边上盯着自己的一圈人,乞求地看向魏坚。

  期间刻意,魏坚想无视都不行。他摸了摸鼻子,无奈地打算跟隐修者说点什么。

  那隐修者竟从善如流地说:“我自己进去,三皇子您忙就好。”

  魏坚立即给他让了个道,转身吩咐那姓姜的头领,道:“带这位进去见人,你替我跟好了。可别出点闪失。”

  姜头领登时板正了腰杆,领着隐修者进屋。

  魏坚回身,冲着秦素锦做了个一边说话的手势。两人便走到了偏角,立在墙根上说话。

  秦素锦先问了他。

  “方才那人是谁?”

  魏坚道:“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吧。你是怎么出来的?”东宫出了事,按理说哪里都在戒严才对。

  秦素锦脸色变了变,低声说:“我和……邵大小姐还有点交情,之前我在东宫就能自由行走。”

  魏坚看了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一会。邵华容对外宣称出事的是自己,这个女人大约是找不到靠山了,才会在见到自己的时候表现得那么激动。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听说我家那口子犯了事,被关在这里,就过来看看。”她忐忑地朝院门口看,“可他们不让我进去。

  魏坚道:“坚哥再神通广大,也没法在别人的地盘上想干嘛就干嘛是不是?更何况,这里是东宫。”

  秦素锦脸色发白。她忐忑地看了一眼,忽然双膝一弯,作势要跪。

  魏坚当即伸手扶住她,冷眼道:“求我不如去求邵华容。你跟她不是还有些交情吗?”

  秦素锦硬生生捋直了自己的双腿,脸色越发难看。

  “我……去找过人。可华容的侍女连通报都不帮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来这边。幸亏三皇子您来了,您是太子的亲兄弟,一定能帮忙说上话。”

  魏坚心想,这女人着实厉害。她丈夫被关起来,明眼人都知道跟东宫发生的事情有关。竟然也能对邵华容开得了口。

  秦素锦忽然提了口气,说:“我,我知道事情的轻重。只要三皇子愿意帮我,我什么都肯说。”

  “什么都肯说??”魏坚莫名有些期待。秦素锦不知道她丈夫是被自己亲手抓起来的,否则不会这样求自己。

  秦素锦慌慌张张地抹着眼泪,说:“你们不是在查钟翰的案子吗?我告诉你经过。”

  魏坚道:“你是打算告诉我你丈夫修习尸术的事情,还是钟翰实际是被你们威胁的事情?”

  秦素锦惊得面无人色,却很快地回过神,她扯了下嘴角,神色看上去凄凄惨惨的可怜样。

  “看来三皇子都查过了……可是钟翰并不是我们杀的。”

  这个情况有点出乎了魏坚的意料。

  “你知道谁杀的?”

  秦素锦绷着脸。

  “我要是说谁都没有杀钟翰,是他自己自杀的。三皇子信吗?”

  魏坚;“有凭有据,我自然就会信。”

  秦素锦的脸色一瞬间好转了一些,她大概是觉得自己抓住了三皇子这根救命稻草,情绪也高涨了一些。

  “我问过夫君,他说钟翰死的时候身上无伤,肝胆俱裂那是吓破胆的迹象。我想可能是中毒青楼那边的毒。青楼中常备一种致幻药。我曾经见过他好多次上青楼,这事他自己的妻子也知道。”

  “大理寺去青楼那边查过了,钟翰虽然在那边包了个暗阁,但他本人却不经常去。倒经常有些陌生人会出现在那边。不知道这些陌生人里面是不是包括夫人?”

  秦素锦淡定地做解释:“三皇子真会开玩笑。钟翰不常去,并不代表他不会去。去了就有这种可能,不是吗?”

  “但是他的尸体内没有中过除了尸毒的毒。而且我们查过,那几天之内,钟翰没有去过青楼那晚离开家之后,就直接去了你们绣坊,一直到死,都没有出现在别的地方。”魏坚道,“秦夫人,为此你想怎么解释?”

  ”青楼那种地方,千奇百怪的药都有。钟翰练过尸术,体质本就和常人不同。我想可能是人死之后尸身把药排出去了…“秦素锦说到一半,忽然听到魏坚打断了她,”秦夫人你对尸术是不是什么误解。正常的尸术虽说确实对人有些影响,但不会让人平白无故生出些莫须有的功能出来。钟翰放弃尸术多年,身体实际上已经和寻常人相差不多。“

  秦素锦愣了下,片刻后整个人忽然忐忑起来。

  魏坚看她模样也能猜得出灌输给她这样想法的人是谁。

  “看样子,你的夫君有什么事情瞒着你的,秦夫人。”

  秦素锦稍作迟疑,便委婉的低声说:“我作为妻子,无条件相信夫君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即便有,我想他也有一定的苦衷。”

  好一个贤德淑良的女子。

  “钟翰为什么要选择在绣坊自杀? ”魏坚当即换了问题问道。虽说在之前就已经推出钟翰之死的全经过,但心里面总觉得还有点不对劲,只怕里面夹杂了些他还不知道的缘由。

  秦素锦道:“可能是觉得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心不甘情不愿,记恨我们罢。”

  自杀这两个字让他无端想起在主殿内听到的那番话——一个活得风光的人,为什么会自己走上绝路?

  所谓绝路,难道不是自己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失去了所有可能性了吗?只不过是被同行威胁而已,混过江湖的人不可能会如此脆弱。

  一定是发生了让钟翰绝望的事情——是和自己妻子有关?还是和他当年退隐的事情有关?

  魏坚心里头莫名憋了一口气,一会后,他沉声问:“怎么个自杀法?他身上可没有伤口,自己把自己吓死?那他口中的尸毒怎么解释?”

  “尸毒应该是他自己灌进去的。他尸身的情况是不是没什么腐坏?……那是因为用了我夫君做的那些东西,才会尸身不坏的。”秦素锦小声。

  魏坚下意识问道:“什么东西?”心底生出了一点疑虑。如果钟翰身上除了那些尸毒之外都没有问题,那么问题会不会就出在那些尸毒上?

  秦素锦的那位夫君偷了行宫尸体,难道还用在了别的地方?

  秦素锦似乎很仔细。魏坚看她眼神不断地闪烁着,眼珠滚来滚去,话也说得不太有底气,显然是一边斟酌那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李婉婉回来同我说过,你们去过绣坊……知道哪些花的事情吧。那些花其实是为了我夫君种下的。他那样子,没法出门。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尝试着做出能改善他皮肤溃烂的药,但是一直没有效果。花市的聚会也是因为这个才年年举办的。”秦素锦断断续续地说完,悄悄松了口气。

  魏坚忽然说:“不对。你说你夫君做了东西我信,但要说他是为了自己能重见天日而做这些东西,就有点扯了。”

  “你夫君如果真的想要重见天日,放弃尸术就好了。但他没有。甚至还让已经放弃了的钟翰重新开始修尸术。另外,你在东宫的消息很闭塞吧。我现在要是告诉你我们在你家的绣坊里翻出了一堆祟尸,你要怎么跟我解释?”

  “……”秦素锦大骇,“这……不可能。”

  “坚哥不喜欢在事实上骗人。大概到明天之后,整个盛京的人应该都知道了这件事。”魏坚叹气道:“绣坊养祟尸的案子已经很清楚。明天大理寺就会过来带人。夫人,前面的机会是你自己争取的,但是你没有珍惜。不过没关系,我还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点实在的,怎么样?”

  院内,隐修者跟着姜头领进了屋子。

  屋子有些宽敞。唯一的两扇窗都开着,窗外有人把手。隐修者回头,看到姜头领替他合上了门,自觉地守在了门口。

  他悻悻地又把这屋里看了一圈,片刻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躺在床上的人身上。他这位姓秦的师弟,离开师门已经十多年,可不管是容貌还是脾气,丝毫未变。

  这让他不禁对尸术这门邪功生出一点畏惧。

  “十来年没见了吧,我倒不知道秦大侠什么时候成了养尸专业户。听说你还挖了不少辛秘。厉害了,改天我们八卦一番?”他在床边对着的椅子上坐了下去。除了说出来的话不太中听,他眉目含笑,仿佛正对着多年的好友热络地打招呼。

  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向了他这边,视线一直冰冷,没有丝毫变化。

  隐修者继续唠叨说:“过来的时候我见到有人抬着慧娘的尸体出去。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不让她安生?”

  “那种样子的死的怎么可能安心投胎。”床上的人总算忘记了‘矜持’,同时也忘记了之前在魏坚面前装的蒜,把自己要假装不知情的事情全部都抛诸脑后。

  “当年的事情我自认没有任何责任。是你们太较真了,行宫那种尸毒遍布的地方说去就去,闹出人命就可以证明你们厉害了又怎么样?隐修会又不是单靠尸术就能发扬光大的。”

  “那是尸术界的规矩,扯什么隐修会。”床上人冷笑了声,“要不,师妹怎么会跟你闹掰了?你这个外行人没有评论的资格。”

  隐修者看着他。

  “好好说人话,扯什么师妹。是对是错,外人就不能评说了?非得全死了,心里头才痛快?你们这种义气值多少钱啊?慧娘的命还没让你清醒点?”

  那双眼睛又转了回去。

  “我没有后悔,慧娘死得其所。”

  “你这话说出来,慧娘九泉之下听到了,大概会掀了棺材板跟你拼命。”

  门口站岗的姜头领听着想打人,碍于三皇子之前的吩咐,只得转了身背对着他们。

  床上的人吐出一声冷笑。

  “说那么多干嘛?想带我回去治我的罪吗?这回伤的可是未来储君,应该不肯能让我这嫌犯被带走吧。”

  “算了。”隐修者看他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模样,索性翻了个身,说:“秦戈,我们来说点别的吧,比如……你同伙是谁?”

  “我说了你们就放过我吗?”秦戈说。

  “不然我来这做什么?”隐修者道:“其实你要说谎或者嘴硬不说也没关系,我看着大魏朝办事效率还挺高,说不定现在已经查到了。”

  “盛京暗地里有一帮前朝留下来的余孽。好几个吃着大魏朝的饭,做着要复兴前朝的千秋大梦。也不知道他们哪儿来的自信,还查到了我进过行宫的事情。就找上我了。”

  “找你做什么?”隐修者意兴阑珊地问着。

  “当然去找入行宫的道。不是我吹,行宫陵墓内的暗道纵横阡陌。不熟路的人一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隐修者听到这,扭头朝门口站着的姜头领道:“这里很重要,回头跟你们三皇子讲清楚。”

  姜头领不知何时已经对着他们了,听到隐修者多此一举的吩咐,点了点头。

  “他们据点在哪里?”

  “平时都在青楼,钟翰包下的暗阁里面见面。见面的时候不露真面目。”

  隐修者又侧头道:“这里也记清楚了。”

  姜头领抬眉,脸上本能地露了一点不耐烦。

  隐修者继续问:“花市的聚会又是干什么的?你为什么要扮成钟夫人的表妹过去。”

  “监视她而已。这女人精神不太正常,她知道了尸毒的事情,总要防范一下。”

  “说谎,钟夫人是寻常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尸毒的人怎么可能知道那是些什么?只怕是钟夫人是听了闺中密友的流言蜚语,信了那些邪吧。”隐修者道:“而且,那聚会你夫人也参加的吧,不跟着自己人反倒是跟着外人?你们夫妻俩在那场聚会上打算演什么戏吧?”

  “……盛京的那帮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就喜欢一些涂涂抹抹的东西。我原来打算把我做出来的东西通过聚会散布出去。”秦戈道:“谁知道那娘们死心眼,竟然把东西送还给了我们。”

  隐修者:“哦……所以钟夫人精神恍惚的毛病,是你喂药喂出来的。可真缺德啊,你跟他们有仇?”

  “谁让钟翰不听话。”

  隐修者作势回头。

  姜头领当即应道:“我记下了。”

  “你自己就会尸术,为什么要找上钟翰?”隐修者顿了下,忽然低声笑道:“该不会还在想着要和谁一起干点什么吧。”

  他话中嘲弄的意味太明显了,秦戈恼羞成怒道:“要你管。”

  “不会吧,还真是啊?”隐修者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片刻后又回归了正题,“钟翰是怎么死的?”

  “自杀。”秦戈应道:“他这个人可真有骨气啊,一直跟我们干下去不就好了。再过一阵子,等我的模样调整好了,就能平常的跟他一起去行宫。”

  “前朝的人去行宫做什么?”

  “挖尸呗。”秦戈恶意得笑道:“先宗那么看重行宫,里面必定有些不为人知的东西。要不是钟翰死得太寸,我就不会暴露得那么早。”

  隐修者对他的自信不予置否。

  五堰镇祟尸案告破,三皇子已经顺藤摸瓜盯上了行宫,盛京藏着的东西被摸出来是迟早的事。太子大婚只是一个诱因。

  “人各有志,钟翰跟你不是一条道的。”隐修者顿了下:“所以你们原来定的目标是行宫?慧娘的尸体都偷出来了,干什么非得自己去?。”

  “真正的好东西可不会让在随便谁都能拿得到的地方。”床上的人忽然笑了声说:“我现在可是百毒不侵,现在唯一能平安进入行宫陵墓最深处的,只有我。”

继续阅读:第五十五章 幕后主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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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妖皇子落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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