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荣昊回到实验室后，脸上柔和的神情瞬间就拉了下来。
他生气地拍打了下桌面，思绪陷入回忆里。
李荣昊和原胜凯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一直都是竞争对手。李荣昊最看不惯原胜凯看起来不大精明的一个人，可是在生物学这方面的成就总是略胜自己一筹，所以偶然间让他看到原胜凯的这本笔记，他就更加不能忍受了。
他知道公司对当年的那个研究还是很感兴趣，于是就联系上对方，公司的高层果然同意重启“蓝鱼计划”的项目研究，并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一开始，李荣昊也没打算做得那么绝，可无论他怎么跟原胜凯交涉，原胜凯都不同意把女儿交出来，甚至还想躲到国外去。不得已，他只好采取强硬的手段，把人抢过来。不过原胜凯很快就找到他们新的实验基地，把人偷偷带走。李荣昊得知此事后，马上带着几个人前去追，谁知道一辆货车半途冲出来，结果惨剧就发生了。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的是，车祸发生后，因社会、媒体多方面关注，公司为了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竟然选择再次终止这项研究，把他撇得干干净净的。并且在得知原伊头部受伤后，干脆让专家删除她所有的记忆，让她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
是啊，公司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可他呢？他为了这项研究付出了这么多，变成这副连自己看了都怕了的鬼德行，难道他就该死了？——不，他不服！不甘心！结局不能是这个样子！所以他找季子林合作，布了这个局。
现在好不容易已经走到这一步，他绝对不能让这个计划失败。
李荣昊想到季子林刚才的行为，眉头深深一皱。
看来这个人不能留了，反正原伊现在已经在他手上，原胜凯的笔记也找到了，季子林对他而言也没什么利用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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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原伊就开始拒食。
季子林试过多种办法，不管他好说歹说，或者用激将法刺激，都无法让原伊张嘴吃东西。
就这样过了三天，不知道是因为拒绝进食的缘故，还是其他原因，原伊肌肤的色泽不止变得黯淡许多，而且颜色也在变浅。
季子林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只好去实验室找李荣昊商量。
三天不见，季子林乍见李荣昊，也被吓了一跳。
“你的脸怎么了？”
李荣昊原本就凹凸不平、丑陋不堪的脸上，彼时多处溃烂。
仅是匆匆一瞥，季子林就恶心地想作呕。
李荣昊赶紧把脸转过去，把围巾拉上一些，又把帽子拉下来一点，好遮挡住自己的脸。
季子林却一个大步冲过去，将他头上的帽子和围巾一块扯下来，当他看清楚李荣昊整张脸的情况后，一把又将他的衣服掀开。李荣昊身上的情况，皮肤溃烂得比他的脸还要严重。
“换血失败了？”季子林惊骇地看着他。
李荣昊强装镇定，将衣服从他的手上抢过来。
“是有点问题，不过我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之前他只是抽取原伊的血液输入自己的体内，所以产生了排斥，这次他想尝试共享血液循环。如果成功了，那他和原伊将会成为这世上最亲的人。
经他提醒，季子林才想起正事：“伊伊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都不大对劲，身上的颜色也淡了许多。我怎么劝都没用，我来是想找你想想办法。”
李荣昊心中一突：“你刚说什么？她闹绝食了？”
季子林说：“是，怎么了？”
李荣昊喊了声“糟糕”，脸色难看地说：“当年那条蓝鱼死之前也是这个样子！”
说完，他急急忙忙往外走。
季子林脸色大变，虽然不太清楚当年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拔腿跟上。
李荣昊关掉铁门的电流，用钥匙打开门，推门而入。
原伊贴着墙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几天的连续折腾，扛不住，身乏体虚晕死过去，还是说只是单纯不想理他们。
看到她这个样子，李荣昊骤然就想起当年蓝鱼垂死之前的模样，简直就跟眼前的原伊一模一样。绝望，没有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一心求死。李荣昊没想到事隔多年，竟让他再次看到这样的画面。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李荣昊出其的愤怒，嘴里不停重复这句话。
在给原伊做了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后，他转身冲出去，没过多久，手里就拿着一支针回来。
季子林一看里面液体的颜色，就知道李荣昊想干什么，连忙抓住他的手。
“你为什么又要给她打这种针？”
“她现在意志消沉，一点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只有这个才能救她。”李荣昊冷酷说完，一把甩开他的手，蹲到原伊的跟前。
季子林微怔，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想活了？……她为什么不想活了？”
李荣昊阴森森一笑，语气含讽地说：“可能是觉得父母死了，自己喜欢的男人也死了，难得交上一个朋友，这个朋友还背叛了她，自己现在又变得这副鬼样子，就不想活了吧。”
他每说一句，季子林的脸就会白上一分，到最后一点血色都没有。
李荣昊动作很快，针头一扎，季子林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就已经搞定了。
原伊的眉头轻微地抽动一下，只是很快，瞬间即逝。
打完针，李荣昊站起来，发现季子林整个人还是恍恍惚惚的样子。
李荣昊想了想，也不知是善心大发，还是怎的，忽地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她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听不到别人的心声。”
听到他的话，季子林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你知道什么原因？”
“大概知道一点。”李荣昊点点头。“我们抓到的那条蓝鱼是一种很聪明的生物，当年我们就一度怀疑它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所以在反抗无门又得知逃走无望的情况，干脆选择自暴自弃，以绝食放弃自己的性命来跟我们抗衡。直到原伊出现，我们才知道，它并不是能听懂人类的语言，而是通过某种感应，知道我们要对它做什么，所以与其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它选择了玉石俱焚。原伊听见心声的能力，是来自蓝鱼基因的影响，所以她自然也继承了这种能力的自身属性。”
季子林听得有些糊涂：“什么属性？”
“比方说，她在极度恐惧之下，身上的潜能会被全部激发出来，身体的各项机能会比平时提高了数倍，甚至数十倍，就跟玩游戏突然开挂一样。”说到这里，他声音一顿，有意无意地看了眼季子林的脖子。“你该庆幸她没有学过任何格斗技巧，也没有任何打架经验，全凭一股蛮力在反抗，不然你那天可能就已经完了。”
季子林不自觉摸了下自己的脖子，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有余悸。
“反过来，一旦她失去活下去的念头，一心求死，那她的这种能力就会逐渐消失。这也是原胜凯为什么一直强调，换血必须在她是蓝鱼人的状态下进行才有用，因为这是她体内蓝鱼基因最活跃的时候。普通人的血细胞，换了也没用。”
“也就是说，她这种能力跟她的生存信念也有关系？”季子林想到哀莫大于心死，觉得他这种解释也能说得通。
“可以这么说，所以刚才打的那一针，我不是在害她，而是在帮她。”李荣昊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如果季子林还有脑子，应该就不会再多作纠缠。
季子林整个脑子很混乱，一会儿想到原伊小时候的情况，一会儿想到程默临死前对他说的那些话，接着又想到这半年来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越想心越慌。
“啊！”原伊突然难受地大叫一声，从地上坐起来。
李荣昊和季子林下意识回头，就见原伊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脸上肌肉出现轻微的抽搐，五官也因为些许的扭曲而变得狰狞起来。
她两只手胡乱地在身上乱抓，也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其他原因。
季子林握住她的手臂，关心地问道：“伊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疼？”
原伊用赤红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
李荣昊一直留意着原伊身上的变化，眼中迸射出可怕且贪婪的光芒。
没过一会儿，原伊身上就被她抓出好几道血痕来。
李荣昊盯着原伊的眼瞳，试着用话激她：“伊伊，你能听到我们说话对不对？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放弃自己，你不想为程默报仇了吗？”
听到“程默”这个名字，原伊瞳孔一缩，终于有了其他的反应。
李荣昊心上一喜，继续说：“程默对你那么好，你有今天，全是他的功劳。如果不是他耐心引导，对你不离不弃，你怎么可能这么快就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现在他已经死了，还死得那么冤，难道你就不想为他做点什么吗？”
原伊瞪着他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充满了暴戾的恨意，身子同时痉挛起来。
李荣昊仿佛没看见，还幽声一叹：“在这件事上，程默是最无辜的，本来整件事就和他没有关系，他是因为认识了你，才会被牵连。我们原本也不想杀他，可是他知道的太多了，一旦我们放他走，那我们的秘密也会跟着爆光。如果我们不想自己死，就只能是他死了。”
原伊突然怒吼着向李荣昊咬去。
不过李荣昊早有准备，在原伊动身的刹那，已经往后退开一大段距离。
原伊反应更快，一口咬空，爬起来，又追着李荣昊扑过去，张口就咬。
季子林注意到原伊现在的速度比之前更快了，可是攻击动作更加兽化。
李荣昊脸色大变，连忙按下早就准备好的摇控器开关。
电流瞬间袭上全身，原伊痛苦地栽倒在地上，痉挛得比刚才更厉害。
季子林心疼不已，想要上前把她拉起来，却反被李荣昊拉出房间。
原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铁门再次被关上，悲愤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怒吼。
门外，季子林生气地一把抓起李荣昊的衣裳：“你干嘛刺激她？”
这已经是几天内，季子林第二次对他动粗了。不过李荣昊也不生气，只是笑着说：“我这是在帮她寻找活下去的理由，我做错了吗？”他回头扫了屋内一眼。“你看她现在多有活力。”
季子林动作一滞，却不敢回头望去，心里骤然生起满满的无力感和夹杂着心痛的愧疚，眼眶瞬息红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