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经常做恶梦吗？应该习惯了才对。”程默虽然还是拒绝，但可以听得出来语气不再像一开始那么的强硬。
原伊哆嗦了一下：“今晚梦到的内容有点不一样，习惯不了……”
程默有点感兴趣了：“哦，梦到什么了？说来听听。”
一想到刚才梦境里的内容，原伊就后怕地咽了口口水，死皮赖脸地建议：“要不我们进屋，我再慢慢跟你说？”
程默清洌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感叹：“伊伊啊，我发现你这沟通障碍症要是没了，脸皮厚起来，也是无敌的。”
原伊被他说得脸颊红起来，但还是厚着头发说：“反正我不管，今晚我就是要跟你一起睡，要是你不同意，我，我，我就爆你秘密。”
程默一愣，被她孩子气的样子气得嗤笑：“是吗？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有什么秘密可以让你爆的。”
“就、就那个啊。”原伊没什么底气地喊道。
“那个？”程默狐疑，沉吟片刻，一个名字赫然在大脑里面一闪而出。
下刻，原伊激动地叫出声：“秦晴。”
程默心中一颤，想起吃火锅那天晚上，她喝醉了，自己抱她回房间，刚准备放下她时，原本应该睡着的她突然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醉眼朦胧地问她：“程默，秦晴是谁？”
那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问的却是秦晴的事，平时她都会很客气又礼貌地尊称他一声程医生。
“秦晴？”听到这两个字，程默身子骤然一僵。
原伊执拗地问道：“对啊，她是谁？”
——没谁，一个过去式的大学同学，初恋女友，现在进行式的未来大嫂。——不过程默认为自己的这些私事没必要跟她说。
原伊了然的声音紧跟着就在耳畔响了起来：“哦，我知道了，她是你的未来大嫂。”
程默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原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虚着一双眼睛看他：“哦，你这儿告诉我的。”
说话的同时，她伸手戳了戳他的……肚脐。
程默有点吐血，再往下戳下去，就非礼勿碰了。于是他有点恼火地握住那只一直继续往下滑的小手。
那时候原伊已经告诉他，自己天生拥有能听懂人心的能力，可是程默根本就不信这些无稽之言。
而事实证明肚脐这玩意，是脐带脱落后留下的疤痕，勉强可以称之为他老妈送给他的出生礼物，每个人都有，真的不拥有任何能传递讯息的功能。
不过跟醉鬼是不能较真的，所以程默没理她，只是把她的两只手塞进被子里。
“睡吧。”
程默伸手就要去揿床头灯的开头。
原伊那两只不老实的手又从被子里抽出来，一手按在有些发胀发晕的脑门上，一手拽着他的衣袂不让他走。
“……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想到最后，她骤然惊叫一声。“啊，我知道了，我一定是坐公交的时候见过她！一定是！”
“见没见过都不重要，反正你们的人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程默边说边把她的手掰开，又重新塞进被子里面。
原伊难受地嘟囔两声，声音太低，程默没听清楚。不过他对一个醉鬼所说的醉话也不感兴趣就是了。
程默关了灯，起身准备离开，差不多快走到门边，原伊含糊不清的声音突兀又响了起来。
“程默，你是不是还爱着她？”
程默心里一揪，往前迈出去的脚，就这么僵住。
……
“你要是不让我进去，我就告诉……告诉你哥，你和你嫂子的事。就说……就说你到时候还爱着她。”
借由身体接触的地方，原伊很顺利就听到他心里的想法。
其实那晚自己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原伊第二天醒来后就不太记得了。她一直以为那只是一场梦，所以醒来后，她就选择性忘记，只留下一点模糊印象。还是后来程默自己说破，她才知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
当时，她印象最深的就是自己借醉趁机对程默上下其手，却没有想过，当中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想到程默心里已经有深爱的女人，原伊心里不自觉就揪疼起来。
程默听着心里一气，顿时想要弄死她的心都有了。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程默的眸底闪烁着可怕的寒光。他答应过秦晴，这件事不会让程琰知道的。
原伊知道自己那样说，以程默的脾气，他一定会生气，但是她没办法。长夜漫漫，还有好几个小时天才会亮，她真的不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
这么一想，原伊低下头，放柔声音开始认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我就是……就是怕，心里一着急，就想到什么说什么了。”
声音一顿，她又竖起三根手指做了一个起誓的动作：“你放心，这件事我保证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程默本来还很生气的，可是一看到她这样，顿时又没了脾气。
“想进来可以，但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我和秦晴的事？是谁告诉你的？”
原伊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心虚得有点不敢看他：“……那、那你是怎么想的？”
程默狭长的黑眸瞥了她一眼，心想难道是恺箫？这家伙经常有事没事就到他诊所蹦跶，跟大家的关系，混得比他这个老板还熟。他那张嘴有时候一兴奋又不太牢靠，想从他嘴里套点秘密还真的不是没有可能的。
“是不是恺箫？”程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的可能性最大。
原伊猛地一点头：“……呃，对，就是他。”
语毕，她连忙在心里跟恺箫道歉：恺医生对不起哦，借你过下河。
“就知道是这个大嘴巴！”
程默有点恼火的低骂一声，这才把门打开。
“进来吧，不过事实声明，你要是一会儿不老实，我随时都会把你扔出去。我可不会念你是个女的就下不了手。”
原伊喜出望外，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进来后，程默才发现她没有穿鞋，可见她刚才从房间里跑出来的时候是有多匆忙。
另外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一张床，两个人，怎么睡？
就算他愿意把床让给她一半，可是一米五的沙发床，睡一个人还行，睡两个人就太挤了，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再者原伊毕竟是个女孩子，心里肯定还是介意跟他一个大男人挤在一块……
不过他心里还没有腹悱完，那个缺根筋的女孩已经跳上床，自动自发睡到里面那一边，给他留下一半的床。
“……”程默难得无言以对了一回。
当然，原伊还是有一个请求的。
“别关灯。”
黑暗容易让她想到刚才的梦境。
可是程默显示误会了，误会她担心自己在黑暗里使坏，于是不耐烦地说：“光线太亮我睡不着，你要是担心，就自己回屋睡去。”
原伊好不容易才说服他让自己留下来，当然打死也不回了。
她可怜兮兮地小声说：“……那你一会儿衣服借我抓一下，没问题吧？”
程默当然很想甩她一句“有问题”，可是一对上她的眼睛，就鬼使神差的又心软了。
程默气闷地“嗯”了一声，发泄似的用力揿下电灯的开关，摸黑上床。
果不其然，和他想像的一样，程默一躺下就觉得刚才睡着还宽敞的床一下子狭窄得连翻个身都不行。
原伊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很果断地侧躺起身子，又往里头缩进去了一点。
“我这里还有位置，你可以睡过来一些。”
黑暗里，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清亮，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其实躺下来后程默也能感觉得到，原伊在尽量保持着两个人的距离，好像到了此刻，她又记起来自己不喜欢跟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
至于惧怕和不喜欢的原因，程默清楚，但是暂时不愿意去想，他怕坏了自己好不容易调整过来的心情。
不想承认，但是程默确实也否认不了，原伊是少数人之中，能左右到他的情绪。而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我能抓着你的衣服吗？”
黑暗里，原伊小心翼翼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程默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然后原伊就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原伊紧绷的心情稍微一宽，她慢慢伸出手，一点点的，小心而谨慎地抓住他睡衣的一角，动作轻到没有发生任何的声响。
当抓住他衣袂的瞬间，原伊感觉飘浮了许久的心，似乎一下子着陆了。
衣裳带着余温，就好像他身上的温度，这让原伊无法克制自己不胡思乱想。她甚至到了这份上，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而面对她这么过份的要求，程默最后又都容忍了下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原伊忍不住感叹眼前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确实很值得让人去爱。
向来不喜欢扒人八卦的她，这回儿倒是很想知道，程默跟秦晴是怎么分的手？又是谁先提出来这个要求的？
刚才握着程默的手的时候，原伊能感觉得到程默就算到了现在，对秦晴还是有感情的。那么是秦晴提出来分手的？可为什么呢？如果她是秦晴，才舍不得离开程默这么好的男人。
没错，有时候程默说话是很欠，可那只不过他的一种说话风格，或者是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的手段，但他的温柔总是能在不经意的地方看到，而这才是最戳人心的。
原伊也是最喜欢他这一点。
四周很静，只能听得到两人轻重不一的呼吸声。
原伊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压制不住心中的好奇，小声开口：“程医生，你睡着了吗？”
说完后，原伊等了一会儿，可是四周传来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却不见程默回复。
原伊心里禁不住涌起些许的失落。
她慢慢转过头来，看着程默睡容平静的侧脸，心里头忽然泛起了一阵酸涩。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原伊终于轻启唇瓣。
“程默……”
她顿了顿，又过了一秒钟。
“我喜欢你。”
最后这句话，声音小得就好像含在原伊的嘴里。
因为她害怕会被程默听见，这样的话，可能她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靠近他了。
而且喜欢他，是她的事，原伊不想因为自己的想法而造成他的困扰。
其实能像现在这样，相拥而眠，哪怕只是一个晚上，她也已经很知足了。
这么一想，原伊一扫心中因恶梦带来的恐惧感，安心地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沉沉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