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听完后反应挺淡的，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
其实在收到这位钟小姐发来的短信之前，程默都没有多想，但是对方居然有他的电话号码，这就有点奇怪了。
程默想起赵大美女前几天还在念叨着说要给他介绍几个女朋友，然后又想到昨天那种日子邀请的都是些什么人，他大致就已经有些明白过来。现在赵英婉的话，只是进一步证实了他之前的怀疑是对的。
程默慢悠悠地说：“我还能对她做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我就挂了她电话而已。”
赵英婉深知儿子难搞的性格，知道这种事他确实做得出来，斥道：“人家毕竟是女孩子，你怎么可以挂断她的电话。”
程默故意大声地叹息了一下：“都说了没话说。”
赵英婉奇了怪：“你们都是年轻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话题聊呢？你们可以聊一些好玩的事啊，自己身边发生过的事啊，或者是兴趣爱好啊，这些不就可以聊很久吗？而且聊完，你们对彼此也能更加了解一些。”
程默觉得他。妈看起来还挺懂的：“可是她好像比较想跟我聊‘我说你猜’的游戏。”
赵英婉听后一愣：“我说你猜？……你们年轻人现在都流行玩这种游戏吗？”
程默憋笑纠正：“不，是她说我猜。”
说完，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现在流不流行这个游戏我不知道，但她貌似很喜欢，可我很讨厌，所以我就把电话给挂了。”
赵英婉挺无语的，都多大的人啊，居然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不过说到底这也仅是程默的一面之词，而且她这个儿子肚子里有多少的弯弯道道，赵英婉心底都没底，因此也不敢真的就完全相信他的话。
赵英婉思索了下，试探性地开口：“肯定不止这些，你以为你。妈在给你介绍女朋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先把对方的底摸清楚再说吗？我都打听过了，这个钟锶淇虽然性格有点强势，偶尔也会有点小任性，但总体来说还是算明白事理，不应该像你说的那样。”
“原本钟厅长是想等她毕业后，把她安排到自己的单位上班，可钟锶淇是个非常有主见的女生，她喜欢建筑方面的东西，宁愿违背钟厅长的意思也要一个人跑到国外去留学。这一走就是二三年，回国后她和朋友还合伙开了一个室内设计公司，据说搞得还有模有样的。这一点我觉得她倒是和你很像。”
赵英婉拼命帮钟锶淇说好话，末了也不忘总结：“所以单纯只是因为你挂了她的电话，她应该不会气坏那样子才对。”
程默“哦”了一声，然后用一副刚想起来的口吻说：“那可能是因为我挂完电话后顺手拉黑她？”
赵英婉：“……”
赵英婉感觉这下不止头，连胃都疼了。
于是这通电话最后以赵英婉忍无可忍的咆哮声为结束。
赵英婉让程默去跟钟锶淇道歉，如果程默不同意，那她从明天起就每天都跑来诊所盯人，盯到他愿意拿起手机打这个电话为止，反正她有的是这个时间浪费。
程默虽然头痛，但还是欢迎赵英婉多多来他诊所走动。
赵英婉知道程默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开始转走怀柔政策，耐着性子，语重心长地慢慢说：“小默啊，转眼你哥都已经成家立业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考虑这方面的事了。那个钟小姐各方面的条件都不错，你们俩站在一起也挺登对。你就听妈这一回，跟她处处看，要是处完了，实在是不喜欢，妈也不逼你的，好不好？就这一次？”
果然，刚才还一副牙尖嘴利准备跟她死磕到底的男人瞬间没声音了。
程默明知这是赵英婉的苦肉计，可该死的是……他还拒绝不了！
程默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行了，电话我会打了，你老也不要太操心这事了。”
一听这话，赵英婉这才高兴的准备挂电话：“那行，妈就不打扰你做事了，等你好消息。”
“等等。”程默临了想起恺箫要借车的事，于是趁机把这事跟赵英婉说了，也省得再打电话给家里的管家。
“就这事啊，没问题，你让他过来开走吧。”只要程默肯同意试着跟钟锶淇交往，赵英婉一切好说。
“好，那我挂了。”挂上电话后，程默的脸立即沉了下来，刚才还觉得冷热适中的温度，现在也莫名有些燥热。
他还突然有点想抽烟，于是程默把傅浩智叫进来。
“程医生，你叫我什么事？”
“你现在手头应该没什么做事吧，去帮我买包烟。”程默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红红的百元钞票递给他。
“好的。”傅浩智笑嘻嘻地伸手接过，转身就走。
只是才走了两步，傅浩智就骤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于是惊讶地回过头来：“程医生你刚才叫我去买什么？”
程默一见他反应就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没有听错，赶紧去买。”
但是等傅浩智把烟买回来，看着程默动作熟练地抽了根烟点上，并且吞云吐雾了一口后，他还是感觉有点不真实。
“程医生你真的会抽烟啊，刚才我还以为你是说笑的。”
程默斜眸看着他，英俊的面容在烟雾后面看起来有点模糊：“很惊讶？”
傅浩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憨笑道：“认识你这么久，平时都没见你抽过，所以我一直以为你不会。”
程默“呵”的一声，讥笑道：“谁还没有个青春叛逆期，抽烟这种小事当然会了。”
“可我就不会，我的叛逆期基本就是蹲在家里打游戏度过的。”傅浩智这句话听不出来是惊讶多一点，还是羡慕多一点。“那程医生你呢？你叛逆期的时候最常做什么事？”
“我啊……”程默手里夹着根，眼睛毫无目标地落在前方某一个点上，因为回忆往事，眼神看起来有些迷离。
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玩车，疯狂聚趴，这些是那段时间程默经常干的事。
反正那个时候程远东不希望他干什么事，程默就专门干给他看。
他就是要让程远东生气，越生气越好，最好气到七窍冒烟，这样他就高兴，也算替在天之灵的外公外婆出了一口恶气。
程远东老骂他是败家子和不孝子，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是你老子，你这样气我到底有什么好处？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可以早点分家产。”
明明心里毫不在意他那几个臭钱，但年轻气盛的程默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他一个字——“是。”
一阵沉默过后，程远东抓起一件东西，就往他身上砸了下来——“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会养出你这个白眼狼！你想要我的钱是吧？少做你的千秋大梦去，从今天开始，我一个子都不会给你，有本事你就给我滚出去，自己赚钱养活自己，别一边花着我的钱，一边还拿我当仇人看。老子养不起你这种讨债儿子，你给滚。”
其实不用程远东赶，这个家他原本就不想呆。——但这句话程默始终没机会说出口。
那段时间不管程远东身边有什么东西，只要程默激怒他，程远东随手抓起东西就往他身上招呼，都不带一点商量。以至这些来年程默经常会禁不住在想，如果程远东身边放的是一把刀子，他会不会也拿起来直接就往他身上捅进去？因为吵得最凶的那次，砸下来的是一只高尔夫的球杆。
毫无意外的，下一秒钟他鲜血迸流的样子把大厅里所有人都吓到了。
赵英婉的尖叫声贯穿耳膜，程远东也一下子吓懵了，拿着球杆的手抖得快不成样子。
只有程琰还算比较镇定，一会儿指挥着这个去开车，要送他医院，一会儿指挥着那个先把家里的急救箱翻出来，自己则抽了几张纸巾，一个箭步上前就按住他头部流血的地方。其实程琰的手也抖得很厉害，只不过见到别人都慌了，身为这个家的大儿子，努力把担子挑起来而已。
相比之下，当事人反倒比这些人冷静多了。
程默按住程琰的手，告诉他，不要慌，就这种小伤顶多缝几针，死不了的。
不过他越是这样说，赵英婉的眼泪就掉得越凶，程琰的脸色也跟着愈煞白，至于程远东……程默没看清楚，因为当时他的一只眼睛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视线有些识物不清，再加上他一下子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因此到医院的这一路上，程默虽然一直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但身边发生的一切，包括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他都是处于听一句漏一句的迷糊状态。
血止住了，针也缝了，那道疤到现在还在，只是被头发盖住，如果程默不主动跟别人说起，这事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
那件事唯一的好处就是这血没白流，从那天起，程远东只要敢凶他，赵英婉就跟他急，程远东要是敢动手，赵英婉第一时间就挺身挡在程默的前头。
赵英婉变了，从一个温柔婉约，向来不管丈夫说什么都不会反抗的传统女性，为了他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开始变得坚强韧性，性格也随之尖锐起来。
这是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程默想都不敢想的。
那一刻程默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感动有之，但更多的是震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