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智贤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跟她一块回来的还有丁海的父母、以及丁海与前妻所生的儿子小杰尼,居然还是个中美混血的。
小杰尼的眼睛很大,瞳色也很漂亮,介于浅蓝色与藏蓝色之间,五官立体精致,脸型轮廓属于偏瘦的那种。笑起来的时候,嘴角还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超甜美超可爱的,让人看着禁不住心情大好。原伊仅是一眼,就喜欢上这个漂亮的小男孩。
不过小杰尼的注意力一直在阳台那边——身为家里的一份子,难得看到有客人上门来,因程医生早前订下的家规,不许小便满屋子乱跑,特别是他在家的时候更不谁它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否则就要把它拔毛下锅处理——小便只能在阳台,使出浑身解数,隔着一扇玻璃门,用肢体语言尽量表现出一副“客人,欢迎你,招待不周,你随意”——虽然全力演绎完这段话后,小便累得已经快趴下了,但它对自己的待客之道却十分满意。瞧,那人一直在看我,看得眼睛眨都不眨一下,他肯定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个聪明的。
——可事实上,小杰尼觉得这只猫的脑子很有问题,不然怎么会一下子对着玻璃搔首弄姿、原地狂跳不停,然后一下子又像死了一样趴在地上一动一动,冲着自己直吐舌,样子极其猥亵可怕。他怀疑这是一只猫有可能得了精神分裂症,就跟人得了精神病一样。
秋智贤和丁海的父母此次登门拜访,一来是感谢原伊那天的出手相助,二来是为丁海的鲁莽行事向大家道歉,三来就是替丁海求情。
说来说去,就是希望大家看在丁海患有焦虑症,原谅他一回。
关于程默的医药费,原伊的精神损失,他们都愿意补偿。
为人父母,会替儿子求情,季子林一点都不意外,至于秋智贤嘛……
他双手抱臂地看着秋智贤,语声透着微许嘲讽的味道:“他打了你,还怀疑你背着他乱来,这些你都可以不计较?……呵,那你可真够大方的。”
秋智贤的脸一下子染上了尬色。
丁海的父母也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好像很怕她会临时反悔。
秋智贤咬着下唇,想了一会儿才说:“走到现在这一步,我不说恐怕是不行了,其实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我们之所以会搬到这里来,就是因为丁海老是喜欢疑东疑西,一会儿怀疑我跟那个走得太近,一会儿又觉得我跟那个有关系。”
“但其实这些都是他自己在胡思乱想,人家王师傅已经有老婆了,夫妻感情很好,根本就容不进去第三者插足。周律师虽然没有老婆,也没有女朋友,但是他条件优厚,也绝对不会看上我这种已婚之妇。可是不管我怎么解释,丁海就是不肯相信,我们俩为了这件事不知道吵过多少回,我甚至还想过离婚,可是丁海不肯。他说没了我,他这日子就过不下去。后来我提议搬家,打算跟他重新开始。丁海也欣然答应了。我以为一切都会过去,可是没想到,这个坎压根就没有过去过。”
说到这里,秋智贤痛苦地将脸埋在双手之中。
丁母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浑浊的眼睛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恳求。她反应平静,看起来和丁父是知道这件事的。
程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丁海就是因为这件事,才患上焦虑症的?”
秋智贤摇了摇头:“不是,他这种情况已经有一年多了,只是最近才肯听我的话去看医生。医生说他这个病,是因为精神长期处于紧绷状态,没有得到及时的舒缓和放松,压力过大才造成的。所以每次吵架,我都当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尽力让着他。”
季子林“哦”的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地问道:“怎么现在当健身教练,压力也很大吗?”
秋智贤苦笑:“其实当健身教练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为了让自己的体型一直处在最佳状态,丁海对自己的饮食作息已经严厉到几近苛刻的地步,每顿饭怎样搭配,营养是否均衡,这些东西加起来多少卡里,都是必须严格把关的。”
她声音一顿:“不仅如此,有时候他们还得应付一些学员莫名其妙的要求。有些学员甚至还会对他提出那方面的邀请,男的女的都有,丁海要是拒绝他们,还得担心这些人会随便给他按个莫须有的罪名跑到老板那儿投诉。一告状,他那个月的奖金也就泡汤了。”
季子林又“哦”的一声,语气听不出情绪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满惨的。”
秋智贤微蹙了下眉头,自然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但还是选择继续解释。
“曾经有个学员就这样做过,那是个肥婆。我们家丁海被她骚扰了将近三个月,都快要被她烦死了,还好那个肥婆后来又迷上了另一位新来的健身教练,丁海这才脱身。不过好景不长,最近他们健身房的生意不太好,老板想要裁员,有同事偷偷告诉他,这次裁员的名单已经预算了他一个。丁海为了这件事,还在家里骂了他们老板好几回。我自然也以为丁海这段时间心情特别浮躁,是因为受到此事的刺激,却没想到他的心结原来还是那件事……”
或许是觉得在外人面前说这种事太过难堪,秋智贤声音戛然而止,有些说不下去。
丁海父母脸上的懊恼愧疚也就更深了。
丁父破口大骂,“这畜生,工作不顺心拿老婆撒什么气啊”,可是骂完,估计是想到丁海这不是得了那个什么精神病吗?于是又像只斗败的公鸡,只剩下摇头叹气的份。
程默给了原伊一个眼神,让她去倒几杯水。
一杯水下肚,秋智贤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
秋智贤见程默三人都不开口说话,目光逐一从他们脸上滑过一圈后,最后落在原伊的身上。因为过去的阅人经验告诉她,原伊应该是他们三个人中最好说话的那个。
“伊伊,我能跟他们一样,也叫你伊伊吗?”
说话的时候,秋智贤忽然握住她的手,原伊被吓了一大跳,脸色秒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