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美娟说苦卞已经救了过来,落天整个人顿时松下一口气来。
一直以来总感觉绷得紧紧的神经也瞬间放松了。
看到美娟眼中的倦色,落天心头大为感动,整个人不顾美娟劝阻,执意要从床上下来行礼致谢。
美娟微微后退一步,屈膝还礼,示意落天无需如此。
恰逢老医生进来查看落天情况,见两人这般模样,当下便冲着美娟喝了一声。
“怎敢让公子起床,出去!”
落天还来不及解释,那美娟便对他做礼告辞,走了出去。
落天慌忙解释,这并非美娟过错,那老医生却是摆了摆手。
待美娟离去,屋内只有二人之后,老医生才对着落天一行大礼,弯腰躬身。
“大人,老身徒儿不识大人身份,还望大人莫怪!若是觉得她唐突了大人,请责罚老身便是。”
落天满心无奈,那时情况紧急,他也未想太多便将家族的身份石牌拿了出来,没想到这老医生年轻时游走四方,遍地行医,竟然也识得那物,现在经过落天嘱咐,那老医生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多话,但是言行举止,总是对这二十来岁的少年敬畏有加。
这般情况,实非落天本意。
然而那老医生执意如此,他也是颇为无奈。
“老人家不必如此,”落天转头看看左右,见这屋中摆放各式行医器具,自己床边一木桌上,还堆放有一叠书籍,他有心岔开话题,便开口问那老人,“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那老医生见落天问话,连忙抬手低头,恭敬回道。
“这屋子是小人平日歇息的地方,当时大人身体不适,小人便做主遣人将大人移到此处歇息。”
落天听了,四下环顾一番,果然是颇有些味道。
床头临窗处一把木桌,上面摆放有一柄精细小秤,旁边还有无数小小瓷罐,罐上贴有手书的标签,字迹也是苍劲有力,十分好看。
这老医生看来也是一个颇有学问之人。
罐中所装,均是各种药材,落天不识医道,看了也觉得迷糊。
几眼看下来,落天对这在深山中为人行医的老医生越发敬佩了。
这屋子虽说是歇息用的寝屋,但是在落天看来,除了这一张木床,屋中实在难说再有可供人安心歇息之地。
整个屋子被收拾得有条有理,但是放眼看去,入目的却全是与医学药理有关的东西。
或调配煎熬,或阅览记载,种种事物无一不是在表明这名老医生对医道的沉迷钻研。
这山间小村,能得老医生在此,实在是全村人的福气。
落天心中为这老医生的品性大受感动,当下便是对其敬佩有加,连连致意。
老医生却是一副惶恐模样,落天见其模样,也不再以言语唐突。
“敢问老人家,那与我随行的人现下情况如何?”
听了落天这句问话,老医生的表情却忽然有些凝重起来。
落天一看他皱眉,顿时紧张不已。
“大人莫慌,那人虽然伤势极重,但是幸而有大人的还魂石,方才救回一命,”落天面上神色一变,老医生便敏锐的察觉了出来,他连忙安慰落天,“只是如今虽然保住了性命,却仍旧昏迷不醒,气息也远没常人那般沉实……”
落天连忙开口,“快将疗伤详情说与我听。”
那老医生停顿了片刻,将心思整理一番,随后才缓缓将为苦卞治疗的过程说出。
自美娟与落天为苦卞输血之后,疗伤过程已经顺畅许多,待老医生取还魂石粉与药膏敷在其缝合好的伤口处,见效也是极快。
然而苦卞失血太多,绝非美娟与落天二人可就,情急之下,木磐只得向门外的村民们求助。
村民们一听事情原委,便立刻明白了过来。
这山村之中的人们平日有了伤病,大多均是皮肉外伤,老医生在此行医几十年,也碰到过几例病人出血过多的情况。
在最开始几次无力挽救,只得眼见活人身死之后,心中悲痛羞愧的老医生苦下功夫,终于钻研出一套以他人之血来救治濒死之人的办法来。
这方法一出,便救活了人的性命,正当老医生心中稍觉安慰的时候,却又出了乱子。
有的病人输血之后,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还加重了伤势。
又经过一番苦心钻研,老医生方才明白了其中道理,知晓了并非人人体内的血脉都是相通相融的。
待老医生与其徒弟联手解决这一问题之后,便发觉此前寻得的法子并非如想象中好用了。
如若失血之人的血液与其师徒三人的血液均不相容,那便不能使用此法。
老医生不愿服输,又每日细想钻研,这一次却许久也为获得成果。
两名徒儿见老师日夜苦思,以至于两鬓斑白,人也苍老了许多,心中担忧之下,却想出了另一个法子。
他们将取村民血脉的想法说给老医生听,却被老师劈头大骂一顿,并且狠狠的责罚了二人几天。
在老医生看来,他身为医者,却无力救治病人,辜负了村民们的期望不说,最后却反而要向村民求助,简直愧对当年将自己救活的老医生,也对不住村民们多年来的信任和尊敬。
然而此事终究还是传入了村民耳中。
待老医生在房中多日苦思不得良法的时候,他便准备前去山中寻些药草,看看能否起上作用。
这办法他以往已做过许多次,却毫无头绪,现在又起心思,也不过是想借上山之行稍微缓解胸中苦闷罢了。
然而一推开自己卧房木门,他却看到门外站着自己的两名徒弟,以及二十多名村人。
老医生不知何事,以为又有伤患,连忙整理心思,就要责骂徒弟为何不叫他出来,却反而静候在此。
还不待他说话,一名村民便开口了。
“老医生,你看看我的血能用不?”
“老医生,还有我的!”
“我家那口子出村打猎去了,你先看看我的,等他回来我再带他过来。”
门外站着的,除了村里的老人幼童,几乎便是所有留守的人了。
数十年来,老医生头一次当着村人的面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