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长的一截人生之中,在懂得男女之事之前,优伶便开始厌恶男子。
她未曾有过寻常少女那般的怀春之事。
倘若说优伶亦曾动过心,那便是在此处。
在那画郎的摊位之前,优伶仿若滴水不进的花瓣一样的心扉,被折出了一条浅浅的粉色痕迹。
那是生平仅有一次的热情。
那份感激与欣赏,或者可以勉强算是一份爱恋。
那画郎眼中的悲痛,是因为看到了优伶如今的模样了吧。
他画中的那份真心,终究没能及时传递给优伶。
优伶面上,总于是显露了笑颜,但却并非如画师所追求的那般,乃是发自真心的畅快笑意。
这不过是虚伪的容颜。
为了给自己名为女子的武器更添威力而点上的容妆。
是有着明确的意义和目的的笑。
而如今,优伶便是带着这样的一抹笑容,出现在了盘城面前。
这是盘城万没想到过的事情。
不管是对城家,还是对他自己。
城家的分量完全不足以吸引到人族的眼光,这点盘城心知肚明。
而比这更为明晰的是,他自己绝不可能被优伶这样的美人所注意到。
然而不管对方来意为何,优伶却终究是站在了自己面前。
而且还是主动与自己说话,面对自己有意保持距离的客套也并未疏离,反而是越发有兴致的朝自己发动了挑衅。
对盘城跑出那个问题之后,优伶便微笑着注视他,让人感觉,不论如何回答,均难以令这个女子有半分的动摇。
更别提借机表露出愚蠢心意了。
只是这样的问话未免显得有些轻佻,若是某位平日作为不检点的女子,这样说话便可算是在抛出暗示了。
但是优伶将此话说出,却不能让人有半分遐想。
这个美艳无双的女子,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她会去做些有损名节之事。
这并非是因为优伶让人觉得其本性纯洁。
而是这样的女子,只消看上一眼,便足够让人认定,这世间没有男子能够配得上她。
盘城将心思在肚子转了转,打定了主意。
虽然他不得不去妄想借此机会给人族族长的女儿留下印象,以方便家族后人,但是却并未丧失理智。
与人族搭上关系,对于城家来说乃是无可想象的至宝。
但是这样的至宝,恐怕并非如此简单便可获得。
比起这种狂妄的想法,优伶不过是一时兴致而来与自己说话倒更为合理。
也许只是因为优伶多年来见多了各种男子,早已经习惯应付,即使是自己这样的人,她也能够保持足够的礼数。
亦或是她面前实在未曾出现过像自己这样相貌平凡之人,令其稍微有了些兴致。
那挑衅一般的轻声问话,其实不过是仿若逗弄虫豸一般而已。
既然如此,那便得体的应付两句吧。
待对方觉得无趣了,自会离开。
想优伶这样的女子,断不会与自己有多长时间的交流。
“自然,帝国又有哪一个男子不是这般想的呢?盘城也不过是一介寻常人罢了,让优伶姑娘见笑。”
盘城微微退开些,轻轻的躬了躬身子,以示歉意。
优伶发出了一声轻笑。
盘城在心中暗暗低叹,饶是这般无礼的轻笑,这女子的声音竟也如此迷人。
怪不得有那样多的人为她痴迷,甚至有的家族中的年轻族长为之倾尽钱财。
这女子有那样的魅力,那些事恐怕也并非虚言。
盘城抬起头来看着优伶。
这张脸真的是没有半点瑕疵。
优伶面上有些微微泛红。
“城家族长,何必这样说,优伶并非是傲人的女子。”
盘城心中一惊,一股愧疚立刻涌上心头。
“失礼了。”
优伶看着盘城柔和的无声一笑,双眼中映照出聚会场所的点点光明。
若是看着那双眼睛久了,便是最厉害的战士也要败下阵来,深陷其中。
盘城偷偷的吸了一口长气,想要缓解一下心中的压迫之感。
周围头来的目光逐渐增多,这在以往,定然是盘城所希望的,但是如今,这些目光中的意味这指令人感觉到危险。
优伶无论走到哪里,都有这足够成为焦点的魅力,恐怕即便是场中出现了帝国的公主,也无法转移大多数男子对她的关注。
在优伶停留在盘城面前的时候,便已经有不少为暗暗惊讶,而看样子,优伶似乎并没有打过招呼便快快离去的想法,更让不少人难以释怀。
有不少人甚至不知道此刻映照在美人眼中的那个身材矮胖,貌不惊人的男子究竟是何人。
那些华贵的衣服穿在这样一个人身上简直比游走四方的卖艺人还要滑稽可笑。
有的人却知道他的身份,但是他们心中的不屑并不为此有半分收敛。
城家。
一个莫名其妙走了运的家伙得到了皇子和皇帝偶然的恩宠而从平民之中脱身的一个小小家族。
在帝国皇帝办理事务的庭上,从来没有城家任何一个人的位置。
他们家族中最大的官职也就是那个多年来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兴天岭采石场的工程总长兼责任使。
他们家族甚至没有被派给一个完整的城市,哪怕连一片城墙都没有。
皇帝给了他一块荒地,然后他们从地板开始铺砌,给自己造房子。
崖城镇守家族。
皇帝用这么个廉价的虚名捆绑了一个家族为他监守整个采石工程。
除此之外,这个家族根本再也没有过其他任何的光荣往事,他们族中没有出现过任何一个勇猛的武将,或者能够为陛下排忧解难的官员。
甚至在城家的镇守下,崖城还闹出过走私黄金的闹剧。
城家不过是一个从平民中被挑选出来,用来监督往日同僚的家伙而已。
这个家族根本没资格与他们共处一屋。
这个肥胖矮小的男人,连贵族都算不上。
看看他那一身竭力准备的衣服。
恐怕他是一分钟也不停的派人大厅王城如今流行的动向吧,然后责令族中可怜的下人用尽自己毕生的手艺来制造出一件配得上的衣服来。
真是一个不起眼的家族,一个不起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