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莫要为难人家。”
优伶轻柔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恐怕她是看到笑笑面上的神色有了改变,以为那画师的画作惹得笑笑不高兴了。
或许那画师的水平并无多高,那些展示出来的画或许是其偶尔发挥超常得出的佳作吧。
自己倒真是有些多心了。
这些街头的画师本领再高也不过如此了,自然比不过族中请来的那些优秀画师。
也罢,自己本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付了钱给这画郎便离开吧。
周围围观的人丝毫不见减少,虽然这些年来,优伶已经习惯了被男人关注,但是这样的情况终究还是有些经受不住。
若是有人在此争吵起来,自己身为人族的人,也不好贸然离开。
何况今天还有事情要做,出来已经耽误了些时候,需要快点回去了。
皇族不至于这么早就到庆典场所,但是若是其他家族来了,少不得要见过礼数。
虽说有父亲在场便好,但是自己若是回去的迟了,与后来的家族见过了面,那些先来的家族中难免有人会多想。
优伶心中清楚明白,这些年,可有不少的家族中的年轻男子为了自己而争得厉害。
自己断不可留人口实。
“笑笑,”优伶缓缓起身,却并不走过去,她的身份不比常人,自然不好与那画郎靠得太近,“画好了的话,便将钱付给人家吧,我们要走了。”
说完,优伶便微微垂首,示意笑笑。
可是笑笑却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一般取出钱来付给那名画郎。
优伶心中觉得有些奇怪。
笑笑平时很听自己的话,莫不是因为身边太过吵闹,自己说的话她没有听见?
正当优伶想要提高些声音叫笑笑的时候,笑笑转过了脸来。
“小姐……”笑笑的脸上颇有些古怪,优伶看得也微微皱起了眉,“小姐,这画有些不对。”
说完,笑笑也不管那画郎面色剧变,擅自伸过手取过了画。
她在人族作为侍女,平日也少不得接触一些书画,对于应当注意之处,也并非一无所知。
取这画的动作此刻落在旁人眼中,到反而比一些画师更为得体合适。
笑笑取了画,便朝着优伶走回。
那画郎探出一只手来似乎想要抓画,但终究担心毁了画纸,他又不好触碰身为女子的小小,一只手便就那么朝前伸出停在了空子。
画郎嘴上也动了几动,似乎要出言劝阻,但是笑笑走得快,而他们两人与优伶之间的距离不过几步而已,不等他将话说出,笑笑已经将画拿到了优伶面前。
那画郎便就这么僵在了那里。
笑笑站在优伶身边,两手摊开,将这副画作呈现出来,优伶下意识的低头看去。
这一看,优伶面上禁不住浮现出一丝诧异。
画中所画的人分明是自己无疑。
那份眉眼,那面容,优伶未曾见过再有一人生的如此。
只是却又与自己有些不同。
画中的人,身上妆点没有自己这般累赘,亦少了一抹平日窥镜自视时看到的艳丽之感。
但是却并非画师画技不精。
这画中的人,衣袂翩翩,发丝入微,便是与真人也无多少差别。
这般精妙的画像,优伶生平未见。
这画郎的本事如此了得,不下自己所见过的任何一名画师。
平这样的手艺,便是想要荣华富贵也非难事,为何此人竟流落得到街头摆摊卖艺?
优伶心中自有疑问,但是这些事情她也不准备多想。
这幅画,另有一处令人介怀之处。
旁人或许不知,但是优伶却知晓,这画中的人正是自己。
只是那副模样,却不是今日自己的容貌。
那乃是过往的自己。
曾几何时,自己不喜容妆,不好华美。
只因那时的自己,不愿为自己更添困苦。
天赋的美丽容颜,一度成为了自己的枷锁祸端。
那样的时候,自己绝难称得上愉快平和。
但是这画中的女子,面上分明浮有一抹笑容。
如若春日骄阳,冬日暖风般的笑容。
为那画中女子更添几分美丽,可谓无之亦美,有则更然的笑容。
优伶只觉得手中一松,那卷画纸轻轻的飘落地上。
美人图便展现了出来。
周围传来了不知何人的叹息之声。
笑笑连忙将画作收了起来,但是旁人的感叹已经传了过来。
“画得好一个美人图啊。”
优伶心中动荡,几乎听不见笑笑的招呼。
那画中的女子和其上的笑颜,自己分明见过。
不是在镜中,亦不是在他处。
乃是不久前,在人族之中,自己的房内。
优伶藏在广袖之下的柔美手臂微微发抖,手腕上的镯子轻轻摇晃。
竟然便是此人,竟然便在此处吗?
优伶心中叹息。
为何如此之晚。
那画中的笑颜自己此生已然无法拥有。
若是能够早些年遭逢此人,若是能够早些年打开那枚镯子……
她大概也不会与今日有何不同吧。
她是人族族长的女儿,美艳广为人知的佳丽。
此等身份和容貌,注定了自己的未来不是凡人所能触碰的。
但是。
但是若能早些的话,自己定然亦会绽放与这画中人一般的绝美笑颜。
即便那不过是风中野花,不抵一个昼夜。
优伶缓缓的走过几步,站在了那画师面前。
这人已经识出自己了吧。
从最开始,见到自己的时候,他便看出了自己。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呢?
他曾那么细致入微的在镯子上印刻下了自己的容颜,比任何画师都要细微。
他低垂着头,不看自己。
许多年前,他注视着自己,自己也定然未曾看向过他。
这只是一场遗憾罢了。
优伶将眼转向旁边的字迹,上面写明了画作的价钱。
最贵的一副画,也不过80枚铜钱。
优伶探手取出了钱来,轻轻的放在了画郎面前的木案上。
“真是一幅好画。”
她轻轻的说道。
画郎猛地抬起了头来注视着她。
优伶柔和的一笑,眼中带上无尽温柔。
画郎却流下泪来。
“见笑了,不过一幅虚幻之作罢了,世间怎有那样完美的丽人?”
画郎伸出一只手来,细长有力的直接上满是颜料墨迹。
那枚银钱被轻轻推回。
优伶微微一笑。
“不错,那样美艳的女子,如何能有那样的笑颜。但是画郎的手艺却是夺天地造化,给了这画中女子一次绝好的笑容。”
优伶伸出一只手来,取过那枚银钱。
手腕上,一枚镯子微微晃动,其上的细小宝石褶褶生辉。
优伶唤过笑笑,飘然离去。
画郎不看她离去身影,良久,整个人缓缓坐回椅上,双手掩面,低声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