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伶粉唇轻启，伴随一阵香风将话语送出。
画师心神落定，抬手做礼。
优伶轻轻颔首。
随后画师取出一页宣纸，调理颜料，温水磨墨。
“小姐……”
笑笑大为惊讶。
小姐从不让人为她作画，族中请来的画师也未有一人能有幸用画笔描绘小姐容颜。
这其中的原因，笑笑并不知晓，但是小姐平时与人温和，少有固执之举。
唯有这画像一事，却是从未舒缓过态度。
今日为何容这普通的一名街市画郎为自己作画？
优伶心中亦自觉诧异。
若是放在了前些时候，自己断然不会有画像的心思。
怕是因为手上的那枚镯子之故罢。
眼前这名画师也给了些自己不同的感觉。
有此一举，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
画师落下了手中笔触，凝神作画。
周围亦有不少人围观在此，直将这处小小画摊裹得摸不透风。
无需多说，来者都是冲着优伶的美貌的。
笑笑在一旁瘪着嘴瞪着围在周围的这些男人。
他们哪有资格这样欣赏自己的小姐！
但是优伶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脸上挂着温和笑容，注视着那画郎。
过了些时候，优伶察觉出了一丝异样来。
周围亦有轻浮的男子开始逗趣画郎了。
“你不看人，怎么画得好？这样漂亮的姑娘要是画差了，你这摊子以后怕都是没人来了。”
优伶心中也颇有疑问。
为何这画郎从开始作画到现在，未曾抬头注视过自己一眼。
莫非这人还是一个君子，怕看得自己不自在了？
想不到这看起来年岁比自己还要长许多的画郎，竟然生得这样一幅青涩心思。
但是对方手上毫不停歇，沾染颜料，提笔作画，似乎毫无疑虑之感。
若是在这种时候提问，便难免有怀疑对方画技之嫌。
优伶虽然不喜爱作画像，但是却识得礼仪。
对方既无困窘之处，那么自己便不好多说。
看着画郎的画技但是颇为出色，即便是自己这些年来所见的画中，这画郎的画也可算的上上乘。
旁边的笑笑也注意到了这画郎的异样。
小姐肯允他作下画像，他却这般不用心，当真叫人生气。
莫非他以为就凭自己那点本事，看都不看小姐的样子，就能画出小姐的容颜来吗？
这画郎虽然有点手艺，但是也太过自大了。
不过方才看了小姐一会，他便自信能够画得出小姐的美貌来？
恐怕连人族中的画师，都不敢这般托大，他凭什么？
周围的人逐渐少了声音。
因为画师的模样，实在有些不同寻常。
平常的画师为人作画，或者一脸笑容，或者一脸肃然，但是双眼总是不停在画纸和被画人之间轮换流转，尽求不落分毫。
然而这画师却大不一样。
他非但不堪面前这位天姿国色的姑娘，甚至一双眼也是半睁半合，既似半睡不醒，又像痴醉入迷。
只是他那手中的画笔，却是流畅至极，毫无停顿。
而画师的脸上，简直如同木石人偶，全无神态。
如若不是这人手脚身子还在动弹，光看那没有半分表情的面上，简直如同灵魂出了窍一般。
这画师作画的手法，当真是有些奇怪。
旁边的人少了繁杂，笑笑也稍微松下一口气来。
为何松气，原因却不止一个。
这些被小姐的美貌吸引而来的男人，一个个眼中都是光芒大盛，偏偏小姐又要在此端坐，供人描绘，笑笑只得暗自恼恨。
而这些人方才繁杂吵闹，其中亦有轻薄之语，更令笑笑恼怒。
而且小姐难得画一幅画像，那画郎虽然不像是有本事之人，但是终究也作出了那些展示用的画来，凭这份功力，或许也可画出小姐美貌之万一。
若是被人干扰，那恐怕便要画不成画了。
念于此多顾虑，这些人能够安静下来，笑笑也是暗暗庆幸。
有了余裕，笑笑开始看向那画郎，想瞧他如何为小姐作画。
这一看，笑笑心中越发奇怪。
这画郎的模样好生怪异，整个人都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副神游物外的样子。
他那个样子，还能画得好画吗？
笑笑心中奇怪，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瞧一瞧画师作的画。
不待迈步，笑笑忽然感到手上一紧。
扭过头去看，却发现是小姐握住了自己的手。
“莫要无礼。”
小姐依旧看着前方的画师，轻轻的叮嘱了一句。
画师作画，文人写文，未成之时是不能拿出来给人看的，若是有人想要强看偷窥，那便是对对方的冒犯。
这规矩用在那些豪门大族之中自然不妨，一些民间的画师也有这样的规矩。
但是眼前这不过是一名靠当街摆摊卖画为生的画郎而已，何须在意？
这样的画郎在作画到一半的时候，经常会有客人立起来要看看画的如何，画郎们也都会应允客人的要求。
不如说对这些画郎来讲，这也是展现本事的必要，只有那些画技不精，害怕跑了客人的画郎，才会将自己的画作藏着掖着。
因此对于面前这名画郎，笑笑不过是做了寻常举动。
但是小姐却不让自己冒犯了人家，看画郎画画的样子，若是画的不好，小姐可就要被这人冒犯了。
小姐发话了，笑笑也不好违逆，便在一旁待着，心中已经做好了等这画郎拿不出一幅好画的时候，为小姐争执的准备。
搁笔，画成。
画师深深的吸入一口气，又徐徐吐出，带上一串颤音。
随后，他也不取下画来，也不招呼自己和小姐，而是就那么盯着自己的画作，良久无言。
定然是画得差了，不敢将画作亮出吧。
周围响起了私语之声。
“画完了吗？”
“画完了吧。”
“画得怎么样？”
……
笑笑看了看小姐，便快步朝着那画郎走了过去。
双方之间距离不过两三步，不过瞬息的功夫，笑笑便转到了画师的面前。
她正要开口责问画郎，但是隔得近了，看到对方面上表情，却心中一动。
随后笑笑顺着对方的视线将双眼朝着画郎面前的画像上投了过去。
周围的人都等着笑笑过去要画郎将画取出来，好一睹这般美人的画像究竟是什么样子，故而都注意着两人情况。
但是笑笑再无动静。
她看着那画郎面前的画像，便止了声息。
这画中所画，并非其面前之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