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城家的历任家族都喜好简朴之风,不光下人所住的地方平淡无奇,连族人众人所住的房子也是十分的简单,没有多少装潢雕镂之功。
而且以苦卞这些年来所见,这城家的下人所住的地方还算得上不错。
比起其他家族或者有点财势的商人地主之流,这城家的下人住的屋子虽然并不多了什么特别的装饰建筑,但是却要结实了许多。
而且不光是屋外小道有坚硬山石铺垫,就连屋中地面也是用打磨的光滑平整的石头铺好。
在屋外取水用处,也有好好的修建起排水渠道。
而且从屋子外面看来,窗子木门也都是坚固结实,恐怕少不得平时的安置维护。
所有的窗户上没有一片破碎掉的玻璃,只是置换玻璃的是这屋子中的下人还是那城家的主人是谁就不知道了。
但是不管如何,这地方比起苦卞这短短一生所待过的大多数地方,都要强上不少了。
所为有墙便是房,这城家的下人所住的屋子,足可遮风避雨,算是不错的房子了。
即便是一些城市中的寻常人家,住的地方恐怕也没有这城家的下人好。
“进来吧。我给你安置铺。”
那耳聋的下人已经打开了门,他半个身子在屋中,半个身子在屋外,见苦卞没有跟上来,便大着嗓门喊了一句。
苦卞揉了揉耳朵,跟了上去。
要是再多呆一会,这下人恐怕又要叫喊自己,自己的耳朵实在有些吃不消了。
随那人进到屋中,那名下人便领着苦卞直接往边上走。
苦卞习惯性的随意在屋子中扫了扫,忍不住点点头。
这屋子的窗户明亮,现在屋中无人,窗子也都被打开了来,以便被屋中通风。
此外,这屋子里的所有器物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丝毫不像他以前所见的一些下人所住的房间。
但凡一些有钱家族或者大家族,要么主人吝啬,舍不得让花钱请来的下人歇息,整个白日总是想着法子给屋里的下人派活干,让下人们不得片刻歇息,要么就是族中的人数太多,房间也大,下人们便是有再多的人手,也忙不过来那么多的工作。
这两样情况下,下人们一天忙碌,从早上天边泛白,干到日落西山,整个人都是疲惫不已,等终于等到歇息时候,不少人已经没了心思去收拾捡弄自己屋中。
便是有勤快些的下人,也不过是将好几天的活计聚拢起来,瞅着哪天得空了一并收拾。
因这些缘故,苦卞以往所见识的下人房间中,总是多少有些脏乱。
但是这城家下人所住的地方却是干净整洁,一看便知是每日都有收拾整理。
下人的住处,虽然外人看不见,但是却也能够反应出主人家的气量。
待下人好些的,大多数下人都会有足够的余裕将自己休息的地方收拾妥当。
一日给人伺候下来,自己的事情又算得了多大的活计呢?
不光如此,在这屋中,苦卞没有看到他在其他有下人的家族中所看到的那种通铺。
一般的家族若是请了些下人来伺候族人的饮食起居,那么便要为下人安置晚间休息的床铺。
那些床铺大多图个简便省事,不过是在一件大屋中贴墙砌起一座长长的高台,高台宽比常人的个头稍微长些,台上排出十来个空位,家中新请了下人,便将下人训话一番,然后交给领班。
领班便带着下人来到居处,然后随便指定一方空地,吩咐下人将带来的铺盖安置上去,这便是这名下人日后睡觉的位置了。
有时候碰上一些不讨领班喜欢的下人,他便将这下人安置在不好的地方。
比如窗子正下处,这地方平日还好说,一旦奉上刮风下雨的时候,那睡在这里的下人便倒了霉,若是窗子能够关得牢些,还可以少受点苦,不然那冷雨寒风,当真是透过了被子往人骨头里钻,搅得人裹着厚被还觉得冷,禁不住要将所有的衣裳都盖在被子上。
或者是逢窗子下的地方都被之前惹领班不喜欢的下人都占据了,那这迟来的便算是躲过了这一场风雨灾祸。
但是如果是碰上下人中有睡相不好的,比如半夜喜欢拽人被子的,比如睡觉不老实喜欢伸拳踢腿的,领班便会将人安置在这人的边上,让你晚上都睡不安生,老实的,天天受着,脾气爆的,干两天走人,领班也少了个碍眼的。
这样的通铺,虽然一眼看去毫无区别,但是其中却有许多不同,非亲身尝试者不能体会之。
那靠着墙的顶头的一张铺,乃是通铺中的宝地。有经验者人人欲得之。
靠了墙,自己的东西便可以使劲往里堆,而不用担心扰到别人。夜间睡觉,也少了一半的烦忧。
这样的风水宝地,往往是领班们占据的,每天歇息前,洗了身子,靠着墙坐在铺上,将两条腿伸得老长,旁边铺上的下人也不好说什么。
惬意的这么靠上一会,瞧着屋中其他下人的动静,对于许多的领班而言,乃是一天最大的乐事。
如果碰上大气些的人家,领班不睡通铺,而是有自己单独的那么一张床的,那便便宜了哪位下人。
这样的下人,必是所有人中说话最好听,又最会来事的一个,讨了领班的喜欢,便可占得这一块宝贝地方,地位也要隐隐高出别的下人一截,又在领班之下,手中无甚实权,不过心中得意几分,睡觉安歇片刻罢了。
但是为了这么一点点优越,便有许多人甘愿卑躬屈膝,伺候这伺候主子的领班,将下人和下人之间,划分出一些微妙的境界来。
苦卞不喜欢那样的事情,但是在这城家待也不过一晚,不管是什么地方,就是给他一捆干草,歇息一晚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走进了屋子,他却没有看到干草,没有看到通铺。
在屋中除了一张大桌,几把椅子,旁边便是一溜小门。
那耳聋的下人带着苦卞走过几扇门,在靠近末尾的一扇前停了下来,想是方才经过的几扇门里的屋子都有人住下了。
那耳聋的下人打开了门,便对着苦卞扬了扬手,“苦卞,你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回头到了饭点我再过来叫你。”
说完,那下人便转过身子朝屋外走去了,想来是要忙活族中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