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悠原本还以为这顿晚饭会很拘谨,甚至是煎熬,毕竟她过去和长辈相处的经验都很不愉快,无论是她的父亲还是母亲,次数多了,便令她有一种“其实真正不可爱的人是我”的错觉,以为不会有长辈喜欢她。
谁知,一顿饭吃下来不仅气氛融洽,而且相处和谐,正如陆纬所言,他的父母都非常好相处,不仅和善而且能言善道。
陆纬的父亲全程笑脸,态度慈祥,陆纬的母亲一直在张罗给宋子悠夹菜,生怕招待不周,反倒弄得宋子悠不好意思。
宋子悠吃的比平时的晚餐多了一倍,她吃到迟到撑,终于快吃不下去了,正准备告诉陆母时,没想到却被陆纬先发现了,直接让她把盘子里剩下的那块红烧肉递给他。
宋子悠趁陆母起身去盛汤,陆纬的父亲在看电视的功夫,飞快的把肉放到陆纬的盘子里,然而一抬头,就看到陆纬的父亲朝这边看了一眼,还笑了一下。
宋子悠脸上温度倏地升高了。
没想到吃完晚饭还有甜点,宋子悠不好意思拒绝陆纬的母亲,只好勉强吃了一小块蛋糕。
幸好没多久陆纬就说要回到队上,陆纬的母亲见时间也晚了,就嘱咐两人回去时开车要小心,还将剩下的一大块蛋糕装进饭盒里,让宋子悠带回去。
宋子悠收下蛋糕,就跟陆纬出了门。
陆纬的母亲把两人送到楼下,看着两人上车,车子开远了,才眉开眼笑的回家,而且一回去就迫不及待的跟陆明分享。
而就在陆纬的母亲讲电话的时候,宋子悠也在车里昏昏欲睡。
她真是吃得太撑了,上车之后整个人松懈下来,没几分钟就困了,终于向周公投降。
直到车子开回到消防大队,停稳熄火儿,宋子悠才醒过来。
她睁开眼,看已经回来了,便侧头看向陆纬。
陆纬唇角挂着笑,瞅着她说:“请问宋队医,每次你坐我的车都睡得呼呼的,你到底是不想面对我呢,还是队医的工作真的很忙?”
宋子悠坐直身子,打了个哈欠,半真半假地说:“说真的,你这个副驾驶座真的很好睡,我在宿舍的那张床上都没睡得这么好过。”
陆纬一怔:“听你的意思,你晚上经常睡不好?”
宋子悠:“偶尔会失眠,有时候会到凌晨才睡着,有时候半夜会醒来一次,我一向不是个睡眠深的人,大概是做医生久了吧,只要听到风吹草动就立刻清醒。”
话落,宋子悠又问:“你呢?”
陆纬说:“我都是一觉到天亮。”
宋子悠叹了一声:“真羡慕你的睡眠质量。”
陆纬:“不过如果半夜遇到紧急情况,不管睡得多沉,都要立刻出队。”
听到这里,宋子悠忽然问:“你有没有想过转业呢?”
陆纬:“没有,怎么这么问?”
宋子悠:“也没什么,就是有时候想到我哥,想起那些我在急诊室的时候遇到的那些患者,就会感叹水火无情。我知道,遇到灾难时,人们的第一反应都是逃跑,但像是武警、消防员和救援队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灾难面前冒着生命危险冲上去。”
陆纬挑了下眉:“你觉得我现在的工作太危险了?”
宋子悠:“老实说,是的,但我也知道你很热爱这份工作,所以我不会劝你转业,我就是好奇问一下。”
陆纬笑了笑,说:“转业的事我暂时没有考虑,不过将来年纪大了就不得不转,在那之前我还有时间帮队里多培养几个人猜出来,正是因为灾难无情,才更需要有更多的人冲到一线。”
……
转眼,就到了周一,宋子安的脑补微创手术开始了,时间持续了七个小时。
宋子悠等在手术室外,没有上一次那么焦虑,也不像上一次那样有艾小娴在旁边,这次宋子悠没有通知艾小娴,比起话不投机,她宁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守着宋子安。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子悠这次心里有股很强烈的直觉,宋子安一定会醒过来,还会康复,所有坎儿都能平安过去。
是的,就是这种直觉。
宋子悠等待期间,还靠着椅子眯了一会儿,等到中午,陆纬发来微信,说是刚结束上午的训练,问她进展,需不需要他过来。
宋子悠一看时间,也没多久了,就没让陆纬跑一趟。
幸好陆纬没有请半天假,因为刚过午饭时间,队上的警报就响了起来,要出任务了。
转眼又过了三个小时,宋子安被推出手术室。
宋子悠立刻迎上去,听到医生跟她说:“手术很成功,后续我们会送病人去加护病房观察。”
宋子悠松了口气:“好,谢谢医生。”
接下来四十八小时是观察期,只要这段时间内不出现并发症和不良反应,宋子安清醒甚至康复的机会就会很大。
又过了十个小时。
宋子悠在加护病房外一直守到半夜,正坐在椅子上打瞌睡,头一点一点的,眼瞅着就要歪到一边。
这时,她的耳边突然多出来一直温热的大手,及时将她拖住。
宋子悠一下子醒过来,困顿的抬起眼皮,看向来人。
不是陆纬又是谁?
陆纬一脸好笑的在她身边坐下,说:“我就知道你会固执的守在这里,其实医院对面就有一家快捷酒店,你去开一间房休息几个小时也很方便,就算这里有事需要你,也能随传随到。”
宋子悠揉了揉眼睛,疲倦地笑了:“我就是怕一离开,这里就需要我。”
陆纬:“要观察四十八小时,你能撑这么久不睡?”
说话间,陆纬让出自己的肩膀,让宋子悠靠着。
宋子悠打了个哈欠,说:“你有没有那种经验,就是坐在椅子上,总会犯困,可是一躺下来准备睡觉呢,人却越来越精神。”
陆纬低笑出声:“你这种反应很像是那些读书困难症的学生,只要上课就困,下课就精神。”
宋子悠也跟着笑了:“我这几天基本上都是这样,精神实在太紧张,每天晚上睡觉,躺在床上都觉得好像还有很多事没有做,控制不了自己的脑子一直在想事情,就算身体休息了,可是脑子没有。也许,等我哥的情况好转了,我才能真正好好睡一觉。”
陆纬没接茬儿。
宋子悠话落,陆纬就站起身,还顺手拉了她一把。
宋子悠跟着陆纬走了几步,诧异地问:“怎么了,你带我去哪儿?”
陆纬将她的肩膀揽住,边走边说:“其实我刚才已经在快捷开了一间房,你有几个小时可以休息到天亮,放心,我可以给你上个闹钟,就算你要五点就起床都没问题。”
宋子悠愣住了:“你在快捷开了房?现在几点了?”
陆纬:“快要两点了。”
宋子悠:“你这么晚跑过来就是为了看着我睡觉?”
陆纬笑了:“因为我猜到你一定会在这里死撑,偏偏你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年轻,熬整宿都没事,结果还真让我猜对了,幸好我先去开了一间房。”
宋子悠:“等等,那那你让我去睡觉,你呢,这么晚了你不会还要赶回去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穿过医院前的小马路,来到快捷酒店。
陆纬直接拿着房卡,和宋子悠一起乘电梯上了三楼。
酒店里实在太安静,两人这一路上都没说话,等开门进了屋,陆纬将房卡插在墙上的卡槽里,这才开口。
“你先休息,我去医院守着,天亮了我会给你电话。”
陆纬边说边拉开门,正要出去。
没想到宋子悠却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说:“行了,你也别回去了,这么晚了应该不会有事,再说就算有什么需要,从这里赶过去也来得及。”
陆纬转过头,脸上有一丝惊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说:“也好,那我再去柜台开一间。”
宋子悠却没有松开手,而是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间屋子有两张床,你睡你的,我睡我的,你干嘛还要再开一间,浪费。”
此言一出,陆纬愣住了。
他皱了皱浓眉,说:“你是让我留下来?你就不怕我趁机做点什么?”
宋子悠又打了个哈欠:“你和我都累了一天,你还有这个力气,你有我可没有,我真的太困了,先睡了,你负责关灯。”
话落,宋子悠也不等陆纬反应,就径自转身走向里间,然后来到床边,将外套仍在床尾,转而就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陆纬犹豫了的一秒,轻声将门板合上,走进来一看,里面的床上已经多了一个鼓包。
宋子悠几乎刚刚沾床就睡着了,呼吸声很均匀。
陆纬轻笑一声,又摇摇头,知道自己如果再去楼下开一间新的就太矫情了,何况今天大家的确都累了。
陆纬轻声轻脚的上了床,用床头上的操作按钮关上所有的灯,随即用手机上了一个闹钟,这才仰躺在床上,渐渐睡过去。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