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银哂笑道：“看你的意思，以前竟是不知道赵家的打算似的……能不能不要把自己弄得像只小白兔？我知道你讨厌一切与慕容家有关的人，才越发的不想让人以为自己是在以公器报私仇。何苦来哉？陛下知道你心里藏着的苦。”
米粒儿最在意的人是轩辕烈，即便全天下的人都厌弃他，只要轩辕烈还喜欢他，欣赏他，他依旧会觉得此生无憾。
米粒儿装作浑不在意的样子笑了笑，对自己一直有些醋意的雪银，语言里也少了许多尖刻。
他关切的问道：“尧尧……好像有些不对劲啊，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雪银若无其事的笑道：“我回来了，她当然与以前不一样了，有什么不对劲？“
米粒儿看着雪银嗫喻的神情，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起来，他冷哼一声，道：“你当我是说笑呢？我是看着赵望舒对她，热情的过分了些。”
雪银不想再说下去，这些日子，他看着轩辕旭尧的样子，多吃懒动，竟有些被自己说中。
自打见过鱼儿，雪银觉得自己的父性被激发了出来，特别是他迫不得已的结束了鱼儿的生命，更是他无法承受的痛。
如今，他似乎马上又可以做父亲了。他的心里，已经不容许任何人动这个孩子了。
米粒儿见雪银神情很是异样，想着他最是细心，如果身边的女人有什么不妥，不会骗过他的眼睛。
故而米粒儿也不再多说什么，他喜欢徐尧，却从不觉得一定要据为己有。他觉得只要徐尧能够快乐足矣。
米粒儿看了一眼铜镜里，那不停的舔嘴唇不停的呓语的二掌柜，笑道：“雪银，你知道我是怎么想出烤牢房的办法的吗？”
雪银明白米粒儿的用心，这样连刑讯逼供都用不着了，这鬼地方，进来以后甚至连汗水都很快的被烤干，半天不喝水，喉咙就会哑住。
如今见他若无其事的笑容可掬的问自己这个问题，雪银嗤之以鼻的翻了翻眼睛。
作为帝国最大最有力的暗门子，米粒儿的残忍手段千奇百怪。他这种以此为乐的古怪，虽然雪银很不理解，早就已经见惯不怪。
雪银对这位从小到大的好友喜欢炫耀的毛病也同样懒得理会，也不开口询问。他知道，米粒儿会自己憋不住告诉他的。
“有一年，我无意间到了一个地方，那里全部都是黄沙。那里的人，把这种地方，称为沙漠。”
“沙漠？”雪银没有见过沙漠，可他记得自己在一本上古的典籍里，看到过对这种地方的记载。
“听说这种地方，是上神对下界的惩罚。”
“那里有一个卖水的水店，”米粒儿平静的说着，似乎在讲一个传奇故事，“我亲眼看见有人砍掉自己的一只手，只为了换一壶水喝。”
雪银不由得动容，这不是一个炫耀的故事。“你买过水吗？”
“没有，那个水店，是我开的。”
雪银很惊讶的问道：“你一个外乡人，都能找到水赚钱，他们本地的人，却要砍手换水喝？”
“因为我是从水里去的呀，他们本地人不知道那里有水，就算知道了，也没有办法把水运出来。”
雪银明白了他的意思，惊讶的，又带着几分惊奇的看着米粒儿：“你是说……时空之门？”
米粒儿笑道：“难道你一直养着阿娇，不是为了这个秘密？你既然到了琼桦国，还让小丑鱼盯着海底岛，没有想过到海底走一遭？”
他看着雪银，停顿片刻，说道：“我根据小丑鱼的报告，尧尧姑娘，也到过那里。”
雪银很是汗颜，论起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自己实在是不如米粒儿。
“那地方好吗？你既然在那里这么威风，为何还要回来？”雪银调侃着米粒儿，心里却有些古怪，徐尧肯定是从时空之门过来的人，既然回了家乡，为什么又回来了？”
“这里有牵挂的人啊。”米粒儿不知道是在说他自己，还是在替徐尧对雪银如是说。
雪银却把米粒儿的话欣然当成了后者，永昶传来信息，静心已经安排好南岭之事，他们开始北上了。
雪银心里很欣慰，却又惴惴不安的担心，等徐尧回归，发现自己竟大了肚子，会不会生气？
少不得要好好安抚一下了……雪银这么想着，问道：“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那里安静，”米粒儿喝了一口水，“只有漫漫黄沙，像一片海。人在里面，就像是一群蝼蚁，什么也不是。”
“全部都是那种鬼样子？”雪银不喜欢米粒儿描述的世界，再说徐尧那么有灵气的姑娘，怎么可能是从那种遍地黄沙的地方来的？
“当然不是。”米粒儿像看乡巴佬一样，嫌弃的看着雪银，“那里除了无法修行，其他的都与圣龙大陆一样，有海洋，有高山，也有城市。”
他很是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我只是匆匆而过，没有到过太多的地方，我只知道，那里的海洋，是蓝色的。”
雪银还想再问些什么，比如那里的女子都是什么样子？是不是都像徐尧这个样子？虽然他觉得自己也说不清楚，徐尧是个什么样子。
米粒儿却不耐烦继续讲下去，道：“你若是想知道，回去问尧尧好了，我不觉得那里有什么好的，也不打算再回去。”
他有些憋不住的嗫喻笑道：“是不是觉得很遗憾？你养了阿娇这么多年……还有曾苏，唉……”
米粒儿夸张的叹息一声：“何苦来哉？很不值呦。”
雪银嗤之以鼻的笑骂道：“你懂个屁！曾苏是真的喜欢阿娇。我嘛……”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睛眯了起来，幽幽的说道：“你知道的，我在阿娇的娘面前发过誓，会照顾好阿娇。”
米粒儿微微色变，沉默不语。
“你相信发誓这种东西？”
“以父亲起誓，我当然要信。”
二人不再多言，铜镜里面的二掌柜，像一只被烤干了的鱼，嘴巴翕动着，有气无力的不停的念叨着：“水……水……”
米粒儿向门口站着的阿七点头示意，阿七明了的点点头，拿起石桌上的一个水壶，向监牢里走去。可那个水壶分明是雪银刚刚喝空了的一个水壶。
“二哥，”阿七掀开二掌柜蒙在眼睛上的黑布拿开，在四周强烈的火把照耀下，二掌柜很惊讶又欣喜若狂的喊了一声：“七哥！”
雪银不由得莞尔，这位赵家的二管家，竟是把阿七当成了亲人一样的存在，他不知道阿七是监察院司正？
不过雪银很快明白，普通人真的不知道阿七的身份。不要说他只是赵家二掌柜，就算是赵庸伯本尊，也没有见过阿七的真面容。
现在这位二掌柜见着了阿七真容，只能说明他只有死路一条了。
二掌柜声音干哑的仿佛发出每一个字都需要喉咙出血来润滑，他贪婪的看了一眼阿七手中的水壶，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一跃，一把将水壶抢了过来。
雪银同情的轻轻吁了一口气，水壶里没水……只怕单单这份失望就可以让二掌柜抓狂了。
果然，二掌柜迫不及待的将壶嘴对准自己的嘴巴倒了下去，可等了半天，却只有一滴水滴落在他的嘴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二掌柜悲愤的嚎叫起来，却又被干痒的喉咙刺激的连连咳嗽，他涨的满脸通红，一口鲜血从嘴里咳嗽出来。
“这个地方水很贵的，二哥哥。”阿七的淡淡的开口，“刚才你喝掉的那滴，能买京郊万狐山上一亩地。”
阿七说完，目瞪口呆的二掌柜愣愣的瞪着阿七，他毕竟也是只是一点内情的，有些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心里一惊，接着哈哈大笑起来，不屑的说道：“你是王元和的人？王元和这条狗，当真是谁都敢咬啊，他想干什么？小心项上人头不保！”
阿七不急不躁，出门拿了一壶水，他是真的渴了，里面又干又热。拔开塞子，“咕咚”喝了一口，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二掌柜眼睛都直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阿七的喉咙里，那随着吞咽一上一下的喉结。他死劲儿的咽唾沫，却发现他已经好像没有唾液，连血都干成了血渣子。
“七哥，给，给兄弟一口，兄弟给，给你钱。”
阿七取下靴筒里塞着的一卷卷宗，打开仔细的看了看，惊讶说道：“哦，二哥，兄弟真是怠慢了，原来你是有千亩良田的人啊，够你喝一千滴水了。”
二掌柜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是第一次听说水是论滴卖的，还卖的这么昂贵。
阿七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酒杯，“二哥，这个酒杯能装十滴水，”他将酒杯倒满，举到二掌柜面前，“十亩地。”
二掌柜咬牙切齿，他更加认定阿七是王元和派来的了，那阿七就是监察院的人。
二掌柜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王元和，直到把喉咙骂破，再次吐出一口血才停下来。
可阿七却不为所动，执拗的将那个酒杯举到他恰好伸手可及的地方，静静的认真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