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掌柜怒吼一声,伸手来抓,阿七一松手,酒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水洒在地面上,二掌柜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水顷刻之间被这地面蒸干,连一点影都没有留下。
阿七“啧啧”叹息:“二哥,这一转眼的功夫,十亩地没了呀。不过二哥是有钱人,不在乎这一点点……”
二掌柜目瞪口呆,想不到这摔碎了的也要算在他的头上。他的愤怒到了顶点,想要怒吼可喉咙已经冒了火发不出声音。
阿七又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小酒杯,刚要倒水,二掌柜终于怒吼出声:“够了!给个痛快的!说吧!你手里这样的一壶水,需要多少钱?”
阿七笑道:“二哥……说实话这么一壶水你买不起……不过咱们既然是兄弟,这样好了,就要你这几千亩地吧!”
二掌柜心疼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可眼下再不喝水只怕自己就会渴死了。他恨恨的想:“好!我忍……等老子出去,我要你们加倍赔偿!”
阿七见二掌柜的样子像是同意了,又变戏法的从那卷宗内取出一份契约书来,连笔墨印章都准备好了,让二掌柜画押。
二掌柜见中人和买地人处都空着,心里更加愤恨。这分明就是明抢……可他没有办法,只好在卖地人一栏里写上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阿七满意的点了点头,依约出去给二掌柜拿了一壶水进来。二掌柜紧张的盯着阿七,示意他把水放在自己面前的地上,怕他再来一出“没拿好”的把戏。
阿七心里觉得好笑,却没有多说什么,把水壶放在二掌柜身边。他刚刚丢开手,二掌柜就一把抓过水壶,没命的往嘴里倒去,一口气没有停歇的,几乎顷刻之间就将一壶水喝的干干净净。
雪银有些目瞪口呆,他见过饿的快要死的人吃东西不要命撑死的,却是第一次见有人渴的受不了这么如饮牛般喝水的。
雪银轻舒了一口气,就像快饿死的人不能一次吃的太多,这渴急了的人这么疯狂的喝水,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这里是羽林卫监狱,即便老天不会让这二掌柜有什么坏事发生,身前这位米粒儿,也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果不其然,那二掌柜意犹未尽的喝干了最后一滴水,又倒了好几次,终于再也倒不出来了,这才舔了舔嘴唇,看起来还想再喝,却没有钱再买,只好坐在地下呼呼的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二掌柜觉得有些不对劲,问道:“阿七,你这水里有什么?怎么像是糊了一样。”
阿七却搬了个案几进来,在案几旁席地坐下,拿着一卷案宗细细的翻阅,不去理睬一旁的二掌柜。
雪银又喝了一口手里这堪比黄金的水,继续饶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戏。
显而易见,那瓶巨贵的“有糊味”的水,是米粒儿的秘密武器。雪银是医生,更是炼药高手,对所有奇奇怪怪的药都充满浓厚的兴趣。
阿七缓缓的开口问道:“赵二,你是怎么拿到这次年比的考题的?”
“是二夫人的丫头小云给我的。”
“你是说,考题是二夫人偷的?”
这句问话显然是偷换概念,如果是丫头偷的,最多只是御下不严,可如果是夫人偷的,就是主子犯案了。
谁知,听到问话的赵二,却是极为肯定的点了点头,答道:“是的,小云说,夫人交代过,一定不能让人发现,考题是从赵府里流出去的。”
“那你的考题卖给了谁?是如何做的?”
雪银看了一眼米粒儿,阿七这个问题很重要,如果赵二知道买题的人是解茗,那赵二就必须死,如果还有其他知情者,比如那位二夫人,为了保护解茗,这些人也必须死。
崇文书院虽由梅雪银创办,可绝大部分人都是经过考试入学的,不存在与梅雪银的特殊关系。
于芳舫是雪银的人,解茗的一个干姐姐,是于芳舫最宠爱的小妾。
解茗与于芳舫的关系虽然极好,于芳舫平日里是将解茗当做小舅子来照顾的。
可与小妾是干姐弟,无论对谁都不是值得宣扬的关系,干姐弟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亲戚,于芳舫又身在江湖,赵如初在接到解茗的求助书信时,竟不知道解茗与于芳舫有这层关系。
只听赵二答道:“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也没有见过他。我们是在乌衣巷那棵老槐树妖那里交易的。”
雪银对米粒儿点点头,赵二这话完全是实话,可惜他不知道,解茗选“乌衣巷的老槐树妖”作为交易地点,完全是雪银授意的。
这课老树妖马上就要修成人形,它需要雪银为它提供突破的灵药。
这场舞弊案,泄题案,本就是梅雪银为赵家设的一个套,如果赵家固若金汤,没有题可以买出来,还有舞弊案在后面等着。
雪银觉得,泄题毕竟小家子气了一些,不像是世家大族的做派,可舞弊案,赵庸伯一定会卖赵如初的面子。
“那水里有什么?这赵二怎么问什么说什么?”雪银惊奇的赞叹的问道,他所奇怪的不是赵二说实话,而是赵二神色如常,不像是被人迷了心神。
米粒儿得意的斜睨了一眼雪银,小声说道:“你以为只有你会配药?”
他故意挑衅的看了一眼雪银,得意的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是从轩辕朔那里得到的秘方,人吃了以后,会说实话,所以名叫实话丸。”
他再次瞥了一眼雪银,见雪银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知道这是雪银在掩藏心中的羡慕。
于是他决定再加一点料,继续若无其事的说道:“轩辕朔的这个秘方,是心门那位真正的宗主藤娘亲自配制的,同样的秘方,还有好几个。”
雪银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眼馋的吞咽了一口唾液。想不到心门竟是藏着这么多的宝贝。
他不由得对这个门派的幕后宗主藤娘,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这是个怎样的女人?来自何方?
“你觉得,藤娘的真实身份是谁?与那个紫阳真人会是什么关系?”
“紫阳真人……”米粒儿沉吟着,犹豫片刻后说道,“紫阳真人的确是男人,他是清月坊的常客,你知道,清月坊里的红倌人,有我们的人。”
雪银摇头道:“你不要忘了,他们是心门,清月坊里的红倌人,都是羽林卫的低级成员,她们扛不住心门的摄心术。”
他顿了顿,又说道:“说不定他去清月坊找你的那些红倌人,就是为了迷惑你,让你做出错误的判断。”
米粒儿沉默。他以前不怀疑紫阳真人是男人,是他没有想过紫阳真人逛青楼的目的,如今看来,对方当真是处心积虑。
“朝凤公主?”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说出了这个名字,“看来藤娘与紫阳真人是同一个人,都是朝凤公主。”
“朝凤公主的修为,很多年前就停留在七重天,不久前却突破了八重天。”
雪银看了一眼米粒儿,心情有些沉重:“魔族的修行功法有限制,能突破七重天,是因她有桐华功的修为功底助力。按说这已经是极限,除非她的桐华功修为也有突破。圣龙大陆的黑晶到了魔界是没有用的,所以,她的突破,是在黑石山完成的。”
“大高观却是有很多年了。”米粒儿暗暗点头叹息,表达自己对这位大长公主的钦佩,“她很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这件事了。”
“只是不知道,紫藤的父亲是谁。”雪银没有觉得有什么好钦佩的,他现在父性强烈,不由自主的开始关心起那个被母亲扔到宁远水寨的小姑娘。
米粒儿笑道:“能入朝凤公主法眼,又生育了孩儿的男人,一定是个了不起的男人。藤娘以前,在宁远水寨做了一年的侍女,生下紫藤后将孩子留在水寨,自己走了。当时人们都以为她是普通的侍女,不知与谁有染无奈生下紫藤,却又养育不了,只好这么做。现在看来,她这倒是有预谋的。”
“殷幻一?!”雪银被自己这个念头弄得心情很是古怪,不由得轻轻的摇了摇头。
米粒儿却点了点头,道:“你这么说,就对上了。殷幻一将紫藤托付给米团儿时曾经说过,紫藤是他的女儿,这竟然是真的。”
“哦……“
雪银像徐尧那样答应了一声,感慨道:“这个女人,情债可真不少。这么说来,轩辕弘岂不是死的很冤枉。”
“冤不冤的,都是自己愿意。”
米粒儿的这句话,给两个人对皇帝陛下姑奶奶的八卦画上句号,沉默不语的看着铜镜里阿七审案子。
铜镜正对着阿七身后,两人可以看到阿七奋笔疾书,雪银看着他记录,想不到这阿七竟写得一手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