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眉头皱起,“气味不同”,他们与这个镇子里的人气味不同,那这些人是什么人?
当然是魔族。只是米粒儿此刻顾不得这些,如果他们气味不同,那他带进来的那二十几个人,也同样气味不同。
米粒儿衣袂飘起,他的嘴唇没有动,声音完全出自丹田气海,浑厚而有穿透力。这声音是急召羽林卫撤离的声音。
一声声呜咽的惨笑,从四周向二人包抄过来,阴风测测。米粒儿一凛:“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神教之侧,邪魔歪道就敢出动?”
他召出一根红线扔向空中,这是一根遇魔族袭击的求救红线。
红线在空中炸开一个美丽的莲花,米粒儿并不指望神教出手救助羽林卫,可他就是要让神教里的那些人难受。
魔教就在你神教别院的旁边躲藏,羽林卫为了抓捕魔族受困,你是救,还是不救?
神教如今红阳国师不知生死,好在他平时也不管教中杂务,故而神教依旧在正常运转。外有雪银这个神教大护法坐镇,虽然这位也不爱管事,可他像一面旗帜,更像一座灯塔,挡住了对国师之位有觊觎之心的人的野心。
随着那一道红线的炸开,周围的鬼哭狼嚎却更多了起来,不知道是在嘲讽羽林卫的无能,还是在挑战神教的极限。
天空仿佛也一下子暗淡下来,昏暗中,银光星星点点,扑面而来。二人以剑格挡,只听一声声“叮叮”之声,银光四散。
紧接着银光而至的,是十几个面色惨白的不知是人还是木偶的僵尸,伸着长舌,扑了过来。
待米粒儿看清楚这些人的脸,顿时心中大骇,亦是大悲。这些“僵尸”不是戴了面具,而是真人,并且,都是活的。
这些人米粒儿都认识,都是他带进来的羽林卫下属们。这些人平日里神出鬼没,竟然被一下子抓了这么多。
除了内鬼,没有人能做到这一步,即便是以雪银的实力,他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杀死这些人,生擒,而且是被控制成了僵尸,却是不行。
他们脸色惨白,目光呆滞,张着大嘴,吐着黑紫色的舌头,牙齿上闪着绿盈盈的光,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身上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有毒。二人脑子里共同闪过这个念头,挥剑抵挡,十几个“僵尸”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被削掉半个脑袋,还有的被从肩膀到另一侧腰际斜劈成两半。黑紫色的血液四处飞溅,腥臭难闻。
二人反应皆快,也都早看出那些“僵尸”是中了毒的,都刻意避开了这些飞溅的血柱。一时间嗷嗷的惨叫声连连传来,几个半截人还没有死去,在地上悲惨的蠕动着。
随即,天空亮了起来,地上的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都露出了真面目,他们外面的黑色斗篷已被揭掉,露出了里面羽林卫特制的银甲。
米粒儿的眼睛血红起来,他手起剑落,把几个还在蠕动的半截人杀死,腾空跃起,就要往绣庄而去。
梅卿硬生生把他拉回来:“他们这是故意引你进去,咱们快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米粒儿咬牙切齿的瞪了绣庄一眼,他心里不甘,似乎银苏与苏苏的背叛,将他心底里一直保留的那抹温情,尽数毁去了。
米粒儿与梅卿均能御风而行,可米粒儿带来的羽林卫却没有这个本事。
米粒儿不肯丢下最后幸存的几个下属, 好在羽林卫众人身法诡谲,众人眼看很快就要离开这个镇子。
背后袭来滚滚烟尘,烟尘中,寒光闪闪,一张大网从后面向着梅卿扑来,这大网竟是由无数的闪着蓝光的利刃编结而成。
“小心!”米粒儿知道那些蓝光是极厉害的毒药,他大喊道,“周桐,如云,保护大先生!”
周桐与如云是米粒儿带来的羽林卫好手之一,二人得令,同时抛出手中的剑,“叮!”的一声,大网被剑挡的停滞片刻,又向前扑去。
梅卿也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波动,在大网停滞的片刻,如鬼魅般,瞬移到一侧,腾空而起。
米粒儿眼看大网像长了眼睛,转弯向梅卿扑去。他不由得杀红了眼睛,随手抓过两个路人,扔进这张利刃织就的大网。
顷刻间,大网收紧,无数利刃刺进那两人身体。脑浆,血浆加上内脏肠子,一起涌了出来,二人被割成肉酱。血腥弥漫,红的白的绿的黑的,都混合在了一起。
这种恶心恐怖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这些五颜六色的调色板被网上的蓝光吸收,最后地下只剩几点水印。
这张大网一击未中,并不恋战,烟尘很快散去,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烟尘散尽,木一幻的身影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若无其事的问道:“二位是谁?从哪里得到那红线?须知那个很重要,不能随便燃放。”
米粒儿平静的看着木一幻,将身上的监察院腰牌扔了过去。
“木主教,这个小镇子里的居民,都是魔族。里面有大魔的气息。”
木一幻接住那个腰牌,并没有细看。他笑了笑,说道:“是不是魔族,我说了不算,大人您也说了不算。神教大阵说了算。“
木一幻的意思很明显,听在米粒儿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耳。
老五在南岭分教就是被神教大阵所摄,才最后丢了性命。
他冷笑一声道:“木主教,神教大阵该修了,听说,这座大阵,把徐尧姑娘差点摄走,这故障出的,有点离谱了。”
木一幻微微一笑,道:“谁是魔谁是仙,还真的不太好说。”
就在米粒儿半是为了给几位下属报仇,半是借着这件事查抄锦瑟镇时,梅园里,收礼收到手抽筋的徐尧,揉了揉发酸的面颊,正要宽衣休息,梅园里却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这位客人,正是慕容德的母亲,当今陛下的皇姐渭城长公主。
渭城长公主容颜憔悴了许多,一身暗灰丝绸虽然依旧可体,裙摆袖口和领口的绣花依旧精致,可依旧有垂垂老矣之像。
虽然徐尧知道渭城长公主在广场宣读太后遗诏的事情,可这掩藏不住的老态,让徐尧心里生出许多怜意。
想着这位看似高贵的女子其实是个父母夫君皆去的可怜女子,宣读太后遗诏,也是受人胁迫,她依旧很是殷勤恭敬的向长公主殿下行礼,甚至带她去看慕容德。
渭城长公主对殷青青的薄情甚是伤心,她拉着徐尧的手说道:“这孩子从小是个实心的,与他表哥交好,就实心实意的对表哥好。这如今喜欢上殷家那个姑娘,也是一门心思的待她。怎的如今,这般的绝情!”
渭城长公主说着,眼泪滚滚落下。
徐尧少不得陪着她落了一回泪,见渭城长公主的亲随鱼贯而入,运上许多箱笼,笑道:“公主殿下此次来,该不会也是学着人来给我送礼的吧?如果是,可是太外道了。”
渭城长公主拭干眼泪,笑道:“礼当然是要送的,你与梅先生这么些年,眼看着你们终于要成亲了,要着实庆祝一番才好。”
她牵着徐尧的手,命人挨个儿箱笼打开,对徐尧介绍着这些宝贝的来历。
渭城长公主的礼物并不像其他妃嫔那样按规制那样死板,也不像那些夫人小姐们中规中矩的带着几分生疏,几分畏怯。
她的礼物大多是奇花异草,珍惜药石,特别是一株雪莲,似乎还带有北地的冰雪,让这间屋子都透着隐隐的寒意。
“这是渭城那边送过来的,”渭城长公主雍容的笑道,“穷乡僻壤的,倒是出些珍惜药材,想着你既然成亲,总要进补一些,才好一些。”
徐尧虽没有想明白结婚与进补的关系,可着实的喜欢那株雪莲。她凑上前去,只觉一股清甜甘洌之气扑鼻而来,让人神清气爽。
徐尧惊讶的将鼻子再次凑近雪莲闻了闻,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更甚,竟似把心中所有的郁闷统统赶走,整个人都清爽无比。
徐尧心里很是惊讶与喜欢,她细细的询问了如何养护这株雪莲,赞道:“这雪莲的气味好生的冷冽,倒是应了雪莲的名字了。”
因徐尧住的地方紧挨着温泉,过于暖和不利于雪莲生长,徐尧命人好生将这盆雪莲送到冰库里养着。
雪银从皇宫里回来,正好碰到长公主告辞离开。渭城长公主笑道:“新郎官回来了?身子可好?”
雪银知道这是渭城长公主在询问自己的寒毒,答道:“天有些凉,回温泉来养养。”
他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徐尧,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笑道:“过些日子,就要成亲了,总要养好身子才是。”
渭城长公主见二人神色亲昵,知道自己该告辞了,只是,她还有些话需要说。
“犬子蒙徐姑娘救治,本宫心里很是感激,本不该再多说什么,只需牢记姑娘的恩情便是。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