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小零食，山茶依然躺在雪地里，看起来像要在这里午睡。但是乔术冷得直打哆嗦，外加几个喷嚏，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豺狼皮，才感觉暖和了一点。前几天的那只被玫瑰一拳给打死了的豺狼，整张皮都被她裹在了身上。
“你觉得冷吗？”山茶问。
“非常冷。”乔术想流鼻涕，但是又担心会冻成冰凌。
“只要你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你就可以起来了。”山茶说，然后自己闭上了眼睛。
考完视力，又要考听力。乔术哆嗦着，闭上了眼睛，开始听。远处有栀子他们说话的声音，似乎还有风的声音从峭壁穿过，还有些谁走在雪里的声音，但是她就是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
“我的听觉可能被冻坏了。”乔术觉得。
“好吧，一点点慢慢来。”山茶说，“如果我们现在是被敌人阻击，困在了一个壁垒下面，前方炮火云集，根本没有机会做侦查，只能靠听的，那么就需要你把所有听到的声音，分类、分辨。”
乔术只感觉被冻得头疼，但是她尽量全神贯注。
“首先是定位，人的耳朵倾向于听前面和侧面的声音，对于后面也可以听到，但是听力稍微下降，就会被听觉欺骗，会搞错声音的方位。”山茶翻了个身，说：“所以我们最好是正对着战场方向，这样可以省略一个前后定位的分辨，如果战场上炮火声震耳欲聋，更应该保护听觉，减少对听觉的使用和伤害，避免造成听力损伤。作为一个侦察兵，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都同样重要，所以要学会保护自己。”
乔术也翻身趴下来，仔细地听着。
“随着年龄的增加，各种感官功能会降低，你才十五岁，应该能听到很多声音才对。”山茶问：“你能听见玫瑰在说什么吗？”
乔术听了片刻，说：“我明明对玫瑰的声音很熟悉的？”
“听不出来吗？”
“好像跟其他人的声音混在一起了，应该是很容易分辨才对啊？”乔术不明白。
“那是因为这里太空旷了，回音不断地波动在空气中，让很多声音都出现了重叠，你需要分辨出哪些是原声，哪些是回声。”山茶告诉道。
“原声实而干脆，回声虚而绵长，对吗？”乔术问。
“对。”山茶知道她已经听出来有原声和回声了。
“现在好多了，”乔术仔细地分辨着，说：“但是离得太远了，能听见玫瑰在说话，但是内容根本听不清。”
“你再沉静一下自己的内心，听觉会自动放大你想听到的内容。”山茶引导说。
乔术于是安静下来，趴在雪地里，闭上了眼睛，然后感觉到自己的听觉好像展开了翅膀，飞起来，飞过去，距离玫瑰越来越近，然后他说的什么，果然听得清晰了。“玫瑰正在说，‘山茶把宠物放在雪地里，是要把宠物冻僵吗？’”然后兴奋又不确定，问山茶说：“这是我自己的想象，还是我真的听得到他说什么？”
“之后你可以问问他，说没说这句话。”山茶笑道。
乔术不禁抬起头来看了看玫瑰所在，他距离自己足足百米开外，这让她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随后山茶忽然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然后又挥动了几个手势，同时把乔术的脑袋按在了雪地里，然后对她说：“你现在听听看，他们几个人的方位。”
随着山茶的手势，栀子几个人已经往不同的方向走去，然后就站在那里，并不说话。
乔术趴在雪地里，听了好半天，说：“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什么都听不到呢？”
山茶趴下来，对她说：“人类会呼吸，自然界也是一样，雪也有呼吸的声音，雪下面的小虫也有呼吸的声音，树和草的摇曳不仅仅是因为风，有的时候是因为它们在呼吸。但是首先，你还是要先找到自己的呼吸声。”
乔术于是闭上了眼睛，跪坐在雪地里，感觉得到自己的呼吸，但是听到自己的呼吸，却没那么容易。或许是思维太过静谧的缘故，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却回忆起了南宫信的呼吸声。
教学舰，早上的时候，他会先趴在她的枕边，静静地看着她几分钟，然后才会叫她起床。因为她也会如此，如果她先起来了，发觉他赖床了，就会悄悄进入对面的寝室舱，然后安静地趴在床边，只看着他。
乔术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因为她的心神被记忆所吸引，反而放松了对声音的追索，就在思维飘神的时候，反而是她的内心最沉静的时候，她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自己的耳边。
“我听到了。”她说。
山茶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现在听他们的定位，如果有其他声音和他们发生撞击，声音的路径会被迫发生改变，原本一种声音应该是一直绵长下去，但是忽然，它不见了，或者中断了一下，这表示它中途遭遇到了什么。”
乔术听着山茶的声音，他的余音在雪地里散开得很远，因为空旷，也似乎根本追溯不到那么远的地方，但是忽然，她感觉山茶的余音像是在左前方漏掉了一拍，而其他方向的余音正常，最后是右手边平行位置，回音也像是短了一些。
然后她抬手指向了两个方向，等她睁开眼睛去看，发现除了这两个方向，还有三个人站在其他方向。“但是我只听出来两个？”她说。
“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已经算是不错了，这个要慢慢练习。”山茶起身，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晚上睡觉要把耳朵关起来，因为你已经开启了它的新功能，可能会感觉到处都有噪音，会让你失眠的。”
乔术也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问着：“合成人的听力，听说是人类的几十倍，我们现在说话，监狱官听得到吗？”
“几十倍是没错，但是毕竟是机器，在严寒和酷暑的恶劣环境下，机器难免会失灵，而这里又没有合适的温度提供，所以我们说我们的，他只听能听得见的东西。”山茶笑道。
乔术此刻感觉，还是作为人类比较好，因为教学舰上，教授一直在推崇合成人和机器人的优势，所以他们这些学生一度非常向往和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