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跑着途经主甲板的时候，乔术看见有一两个学员瘫倒在那里，那位副舰长正在跟他们说着什么，他俯瞰着地面上躺着的他们，他们不是没有礼貌，而是实在累到无法站立。
因为这时候，他们已经连续跑了五个多小时，合成人分队是唯一一个匀速行进未变的队列，而他们即将赶超上另一个分队，他们看起来已经不足十个人了，而且现在看来，不仅是训练服七零八落，而是跑步的动作都显得有些踉跄了。
“又有几个人申请调离的？”赶超上的队列中一个队员有气无力地问着。
另一个学员看起来脸色也不怎么好，说：“不行了，我是受不了这份罪了。”
“才跑了几个小时就不行了，坚持一下，这可是特训舰，第一特训舰呢，从这里毕业的话，级别会比其他队员高很多的。”另一个学员尚算健壮，劝着。
“级别是高，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小命去享受高级别了，我都快吐了，不对，已经吐了好几次了，我是要吐血了，这个赫连教官，果然是魔头中的魔头，她不愧为星桥第一特训舰教官，我太佩服她了，只让我们慢跑就已经征服了很多学员了。”
“她总不至于把我们都累死吧，原本第一特训舰就比较难招收学员，她再这样魔鬼训练，我们都申请调离了，她只能更难堪。”
“第一特训舰毕业的学员，级别会比其他所有的特训舰和训练舰的毕业学员都要高，我死也要待下去，我就要看看赫连教官打算怎么把我给累死。”
“还是合成人好，除了机械关节的磨损，没有任何损失，只要动力源充足，他们能跑上一辈子也不会流一滴汗，我现在都不想做人类了，我感觉我的膝盖都快磨光了，我的脚，我的鞋，我的袜子呢？”
合成人分队继续匀速行进，旁边被赶超的分队陆续落去了后面，然后远远地听见了一个闷声。
原本乔术对于这样的声响还有些奇怪，但是后来听多了，已经可以确认是某位学员昏倒的声响了。
再次经过主甲板的时候，已经天亮了，为了能够让人类感受日出日落，星桥战舰可以选择了距离太阳系比较近的坐标，虽然每一天都有一百个小时，但是至少也有了白天和黑夜的区分。
人类的生物钟来自远古时代，所以人类继承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作息习惯，或者更像是一种心理层面的依赖，比如对于水的依赖，犹如一种天性本能，最原始的渴望。
乔术不想知道已经跑了多少个小时了，原本她以为十个小时已经是极限了，因为他们的战靴的底胶已经磨透了，更不用说脚趾的磨损，早已经进入了麻木的状态。
或许四千纪元之后，因为有了智能恢复舱体，人类也不再爱惜自己的身体，就像是突破了牙齿自然更换的法则，牙医这种行业几乎绝迹了，关于这个话题，她和南宫信曾经在教学舰上热烈的讨论过。
乔术本想卷起舌头舔一舔自己的牙龈，因为之前在末狱星球啃骨头掉了几颗，还没长好，在鬼族星域啃机器人士兵又掉了两颗，她只是想确认自己的牙齿重新长出来没有。
但是她却连卷起舌头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身体也早已进入了自动跑步的模式，她几乎都怀疑自己被塑造成了合成人，因为她筋疲力尽，居然都没有停下来，也还在继续地跑着。
不过是最简单的跑步，而且还是慢跑，但是乔术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慢跑远远不如快跑，就像是在鬼族星域，被鬼影一口吞下去，也比被鬼影拉扯几个小时之后再慢慢吞噬要好得多。
如果成心要累死他们，乔术此刻只希望赫连教官能给他们一个痛快，因为现在的慢跑已经演变成了一种慢性折磨，令人生不如死的感觉，而且是非常缓慢地折磨。
合成人分队继续跑着，乔术没有掉队，因为她的意识还算清楚，她没有死在末狱星球，没有死在鬼族星域，却要死在第一特训舰上，原因还是因为慢跑，这让她绝对难以接受。
乔术又围着特训舰跑了一圈，特训舰上的一个螺丝长在哪里她都可以了然于心了，原来这就是副舰长所说的，给予充分的时间彻底了解特训舰。
她感觉都快看得恶心了，闭着眼睛都知道特训舰长什么样子了。而且又跑了一圈之后，合成人分队没有再赶超或者见到其他分队，或许其他的学员都纷纷倒地了。
百名学员也只剩下了他们十四个人，但是乔术一点骄傲的感觉都没有，因为慢跑这种蹩脚的伎俩，在消耗完她的体力之后，又开始侵蚀她的思维了，而且是非常细嚼慢咽的节奏，像是极为享受这类摧残。
突然，乔术本能下意识地抬腿跳了一下，她感慨自己居然还有力气抬腿跳跃，因为在她前面的合成人九八忽然倒了下去，它应该是动力源耗尽了。
合成人九八的全称是合成人九十八，但是星桥惯例，即使是四百九十八，也只简称为四九八。
合成人分队终于只剩下九个学员，之后是八个…七个…，乔术正在极力地转移着自己的注意力，因为她的思维会先于自己的身体而崩溃。
她在回忆他们的教学舰，但是她现在的思绪混沌，就像是被很多的粘胶给粘住了一样，粘稠在一起。
终于合成人分队的动力源先后耗尽，乔术倒下之前，看见他们的队长还在跑着，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因为队长并非合成人，合成人的动力源是有极限的，而队长看起来，没有极限。
作为队长，必定是早已经过了特训舰训练考核的人，队长曾经慢跑的时候，或许远远不止这几十个小时，所以当所有学员都倒下的时候，十位队长还屹立正常。
醒来之后，再见到队长，乔术必定是恭敬又崇拜的内心，因为她以后会小心隐藏自己的眼神，不再像在末狱星球的时候那样直白，或许十六岁的她，比十五岁的她，年长了很多，而并非只有一岁那么简单，因为在这一年中，她经历了末狱星球，经历了鬼族星域，更重要的是，经历了和南宫信的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