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术伸手把绿眉毛从那堆碎冰里拉了出来，否则他很快就会被冻进冰块里。忽然，一些血喷到了乔术和绿眉毛的脸上，他们愕然地看了看彼此，幸好不是他们的血。
旁边有哀嚎的声音，乔术看见另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被鞭子抽中了脖子，所以血喷如柱，止也止不住。在自己的血把脚下一整块冰块都染成了血色之后，这个男人往碎冰堆里倒去，然后面色铁灰地凝冻在了冰块底层。
又有个人惨叫起来，但这次不是因为被鞭子抽到，而是被工具砸到了后背。乔术和绿眉毛又开始左躲右闪，因为一些金属材质的铲子正在从刚才的平台上飞过来，像是某种机器的自动喷发，所以铲子飞过来，更像是武器，有些人躲闪不及，被铲子插在碎冰里的，被铲子砸昏过去的，比比皆是。
很多人吓得四处逃窜，绿眉毛原本也想转身跑开，虽然并没有地方可躲，但是乔术没有转身，因为铲子这样危险，她必须正面以对，看着不停飞过来的铲子，才能躲得开。紫藤说过，有武器袭来的时候，背过身去，不是逃命，而等于送死。
一个铲子落在了乔术脚边的冰坨上，斜斜地插在那里，她边留意着还在砸过来的铲子，边伸手拿起了脚边的铲子，然后扬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乔术才想起来，自从来到鬼族星域，已经被投入某种战场的他们，在迎对鬼族的时候，居然连一件武器都没有配发。
铲子的袭击终于结束了，乔术再看还站着的人，显然又少了一半。正在感慨生命在这里被如同儿戏一样对待的时候，另一个货舱被机械臂徐徐运到了他们的头顶，然后舱门向下，打开，倒出来许多人，除去摔下来的死伤，留在巨大冰体上的人显然多了很多。
半撇胡子指挥官微眯着眼睛，像是眼球感受到了冰体的寒意，他往后退了两步，裹了裹身上的皮毛，对机器人士兵给出了指令。
机器人士兵于是并列在金属平台的边沿，整齐地站了一排，也仿佛把各自的音量都调至了最高，然后齐声喊道：“碎冰操作开始，碎冰操作开始，碎冰操作开始…”
他们不停地重复着这几个字，而冰坨上的人因为刺耳的音量纷纷捂住了耳朵。乔术也低下了头，她不明白这些机器人士兵为什么一直不停地高音量来刺激人的听觉，忽然她意识到什么，然后拿起了铲子，开始铲碎冰坨上的冰块，也就是所谓的碎冰操作。
绿眉毛像是一个没有主见的变异人，乔术做什么，他也做什么，但是他没有捂耳朵，仿佛变异人的听觉有自我保护能力，所以他并不觉得声音刺耳。
因为他们两个人的碎冰动作，机器人士兵的音量似乎降低了一点点，然后其他人也开始拿起铲子，开始碎冰，随着动手的人越来越多，机器人士兵的声音也越降越低，终于降到了人类听觉可以接受的范围。
看到所有人都明白了碎冰操作的意思，机器人士兵的声音也终于停止了，手里的鞭子收了起来，乔术的余光里看见这些鞭子只需要一个按钮就可以卷缩成一颗烟一样大小的装置，然后机器人士兵将鞭子收进了腿外侧的储存器中，然后又拿出了另外一样武器。
乔术认得这样武器，因为末狱星球的合成人监狱官的手臂上就配有这种武器，它是一种激光装置的枪，但属于电光枪。
乔术低声对绿眉毛说：“继续碎冰，千万不要停。”
绿眉毛奇怪地看着乔术，然后一下又一下地挥动着铲子，不敢停下。
因为之前的一些人死在了碎冰里，所以另一些活着的人，铲冰的时候想先把这些人的尸体抬出去，所以有几个人放下了铲子，随即遭到了武器的袭击，只听一声刺耳的放电声响，然后这几个人抽搐着倒在碎冰里，根本来不及喊叫。
其他人见状，有几个惊吓中扔下铲子拔腿就跑，但是也都被电昏在冰坨上，如果他们不能及时苏醒过来，会被就此冻死过去。
剩下的人都低着头，能听得见隐隐的啜泣声，然后随着铲子的继续动作，成堆的碎冰开始改变了颜色，碎冰里的血肉模糊又令几个人精神失常了，然后面对的也是死亡。
乔术正在铲着的一个冰坨里也有尸体，但是她小心地绕过尸体，只铲着旁边的冰，然后将大块冰坨铲成小块，再从小块铲成碎冰，但是她脚下的碎冰同样是血色蔓延。
身后有人高声喊叫之后，撞在冰坨上自杀了。乔术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停下铲子，因为她担心自己会被电击，然后无法及时苏醒。
绿眉毛在落泪，但是因为冰坨的缘故，眼泪掉不出来，乔术看见他在颤抖，但是他也没有停止铲冰的动作，只不过看起来已经站在了崩溃的边缘。
“你尝过这些冰了吗？”乔术极其小声地跟绿眉毛说着话。
“什么？”绿眉毛的注意力被从恐惧的情绪中转移开了。
“刚才铲冰，不小心把一块碎冰崩了起来，弹进了嘴里，这里的冰化了之后，感觉是无色无味的水。”乔术说着，调整好铲子的角度，一小块碎冰飞起来，她张开嘴，咬住了。
绿眉毛也不再关注周围有多少人发疯，有多少人丧命，而是学着乔术的样子铲着冰，但是一次都没成功。
乔术在末狱星球是练过的，这是懒人月季交给她的，利用一定的角度撬动这一端，而让另一端的碎肉皮准确地飞入口中，原本是月季连腰都懒得弯一下，所以地面上的碎猪肉皮，他自己发明了一个撬杆。
“你张开嘴。”乔术低声说着。
绿眉毛边铲着冰，边保持不动，张开嘴。
乔术调整着角度，然后铲了下去，一块碎冰准确地弹了起来，落进了绿眉毛的嘴里，他吃着，更像是在咀嚼一种美食。
自从来到这里乔术已经没再喝过一滴水，此刻的碎冰正可以解燃眉之急，虽然参杂着血腥的味道，但是总比渴死要好。
这让她想起了在末狱吃雪的日子，比起冰，还是雪的温度好一点，因为没一会儿，乔术和绿眉毛的嘴和舌头已经被冻得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