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哥哥,不生气了吧。”御婉讨好地蹭在皇甫离身旁。
皇甫离没好气地推她,“起开,还气着呢。”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御婉看着皇甫离依旧黑着的脸色,知道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坐到贵妃椅那边去,“可是商议了何时出发?”
“十日后。”皇甫离甩出一句,却让御婉停了手上的动作,“十日后?”那不是她离京那日吗,巧合还是……
“正好能跟你一块出城。”东境和北地有一段同路,倒是可以一起走了。“阿婉,日后不许再这么胡闹了,你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生在皇家已经是无可奈何之事,他不想再因为这份无何奈何徒添争斗,还是跟自己的亲兄长。
御婉沉默了一会,澄净的眼眸瞧着皇甫离,嘴角倔强地抿着,“身在帝王家,哪里还有什么感不感兴趣之言。阿离哥哥身在其中,不应该比阿婉更加明白吗?”
“你不想争,可偏偏却有人跟你争,有人要跟你争。阿离哥哥是帝后嫡子,天生的王者,你的存在注定是某些人的威胁。你不动,必定会有人来动你。”
皇权争斗,夺嫡风波,从来都是冷酷无情的,眼看着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谁还管顾得了什么父子兄弟,手足亲情。
“阿婉。”皇甫离叹了一声,摸上她柔软的发,“阿婉,你的心思不该这样重的,王朝诡谲,王权更迭,这些都不该是你背负的。”他的阿婉,本该是这世间最自在的女子,如风一般,如今却被这名声功利所累,让他何忍。
“阿婉也不想背负,可是没有办法,身在其位谋其责。若是阿离哥哥不是如此排斥朝堂,也许阿婉也不需要这么累也说不定。”
皇甫离听言,真是好气又好笑,“阿婉,你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阿离哥哥听出来了,便不是暗示了。”御婉笑笑,拿下皇甫离放在她脑袋上的大手,牵着把玩,“阿离哥哥,父爹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却只有你一个嫡子,所谓立嫡立长,先立嫡后立长,只要有你在,那位若是想要那个位置,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纵然你不喜欢朝堂争斗,立志于山水之间,父爹现在还在,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可说句不好听的,若是将来父爹百年了呢,你容得下别人,别人可不一定有这样的胸襟。”
“阿婉,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只是人生在世,并不是只有那位置。”皇甫离紧握着御婉的手,对于他而言,这世间他在乎的人事物真的不多,父皇,母后,阿婉,仅有的在乎的几个人都比那个位置重,“对于王兄,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年孤山雪崩,我们兄弟二人被埋雪下的相互扶持,我相信不管过了多少年,我们始终都是那年的兄弟。”
“东境之险,我身为人子,身为人臣,自然是义不容辞的,我只是不希望让王兄觉得我有意逼他入绝境,有意成为他的威胁。”就算只是表面的和平,能撑一时便是一时吧。
“阿离哥哥,你这是自欺欺人。”分明是掩耳盗铃的行径,却让御婉无力反驳。
“此去东境怕是会有一场恶战,也不知道春年的时候能不能赶回来。”他已经有好几年没在京城过过春年了。
“北地的战事不若东境吃紧,我应该能够回来的。”皇甫离转移话题的技术实在伪劣,御婉却无心去拆穿他,顺着他给的话题说下去。
皇甫离斜了御婉一眼,“真是羡慕啊。”这是再跟他炫耀吗,阿婉。
御婉嘻嘻一笑,没有回答。只是不知道她从北地回来的时候,纪凌珏还在不在京城,还是回了南蛮。毕竟春年啊,安九月该是要回南诏的吧。
用过晚膳,皇甫离便告辞回去了,十日后要启程去东境,刚准备的东西还是得先办着的。
御婉送皇甫离出门,因为晚膳有桂花鱼吃,她多吃了一些,肚子饱饱涨涨的,现在慢慢走回听水榭,也当做消食了。
刚入听水榭,御婉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隔壁院子屋顶上的玉子桓,他原本是单手撑着屋瓦在看夜空的,许是感觉到了御婉的视线,低头朝她看来,遥遥一抬手中的酒壶。
御婉几乎没有犹豫的,足尖一点便飞身上了隔壁国师府的屋顶。
“郡主好轻功。”不过一瞬,御婉便来到了玉子桓跟前,坐在了他的身边。
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壶,又看了看漆黑一片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御婉道,“国师好雅致。”
“大抵是又要走了,所以想看看京城的星空,只可惜天空不作美啊。”玉子桓坐直了身子,将酒壶放置在脚边。
玉子桓身上自有一惯温润儒雅的气质,饶是这般流气的动作随他做来,也是文雅非常的。
“劳烦国师走这一遭了。”对于东境战事,事前完全没有半点商量就将玉子桓推了出去,御婉说起来还是有些歉疚的。“只是这天瀚京城里,阿婉唯一能够托付的,就只有国师了。”
御婉的眼眸清清润润,分明见底,可玉子桓一对上,便宛如看见一个漩涡,强大的吸力要将他全部的思绪吸进去一般。
玉子桓心上一骇,赶紧避开她的眼,“郡主委实客气了。能得郡主信任,该是子桓的荣幸才是。”
“我既信任国师,有些事情也当与国师知无不言。”御婉扯了扯嘴角,看着夜空,浓浓的乌云遮蔽这片天地,那点微弱的月光都被掩埋在乌云后了。“国师本事,想来东渝新皇相云齐潜入天瀚之事,国师已经知晓了吧。”
玉子桓看向御婉,他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惊讶,不论是相云齐入天瀚,还是御婉知道他知晓了此事,亦或者,御婉为何会知道此事。
御婉低眸,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她猜得果然不错,这位国师大人果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郡主不奏明皇上吗?”天瀚和东渝正在打仗,东渝新皇入了天瀚可就是大事。
“国师不也没有奏明父爹吗?”同样是知而不报,她在谋算什么,国师又在谋算什么,彼此都该是心知肚明的。
玉子桓无奈一笑,“子桓无能,跟丢了东渝新皇,此时若是上报,怕是也无人相信。”
“我的人也未曾捕捉到相云齐的踪影。”甚至连相云齐是否入了天瀚都是靠猜的。不过看国师的样子,相云齐该是的的确确入了天瀚境内了。
“但是郡主的人已经拦截在燕尾城内了不是。”燕尾城是入京的必经之地,若是绕过燕尾城,只怕还得翻过大横山脉,那路程可就不是以日月计量的了。
御婉眨眨眼,该说这位国师真的好本事吗,连这个都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了。
“国师可是知道相云齐来天瀚的原因?”相云齐初登皇位,根基不稳,此时便离开京都前往敌国,怎么想怎么犯险啊。
“郡主可是直到年前东渝皇室发生的一件大事?”
“国师是指粟禾公主暴毙案?”
“不错。”玉子桓点点头,容色温润,将东渝这桩密辛娓娓道来,“东渝先皇子嗣不多,而粟禾公主一向深得先皇宠爱。公主暴毙之时,在东渝的皇宫内掀起了不少的风波。”
“只是后来不知因何,风声倒是渐渐小了下去,先皇也在那时一病不起。”如今细细想来,那是的东渝皇室真是多事之秋。
“听说东渝先皇便是失去爱女,打击过大才没了的。”御婉托腮,那个时候北地战事吃紧,漠北出动了驯养的野狼团攻城,她疲于应对,对于东渝皇室的事也是听过就算,等她回过神来时,相云齐已经成了东渝的新皇,粟禾公主暴毙案也是尘埃落定了。
可如今再听玉子桓这么一说,看来并不是真的尘埃落定了,而是被有心人掩埋了。
“郡主可曾听说过睦禾公主?”
“睦禾?”御婉点了点头,“东渝先皇膝下两名爱女,粟禾公主是其一,睦禾公主虽不若姐姐有名,却也是先皇的掌上明珠。”
“不错。可子桓得到的消息是,就在东渝先皇驾崩的那一夜,睦禾公主也在东渝皇宫中消失了,无人知其去向。”
御婉微讶,看向玉子桓。玉子桓只是温润笑着,笑意却未曾进入眼底。
“国师想要阿婉什么?”一个公主,还是先皇最宠爱的公主,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在父亲死的那一夜消失在皇宫中,如此诡异,不是悄无声息没了,便是怀揣着什么大秘密逃命去了。
而值得玉子桓拿出来一说的,便绝不会是前者。
只是这东渝皇宫中有什么大秘密,值得睦禾公主连夜逃亡呢。真是想不通。
“国师真是好本事啊,身在天瀚,竟能够将东渝皇家密辛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平地无风起,原本还是高谈阔讲的轻松气氛瞬间弩张,御婉平静的眸子里闪过威胁,“国师如此坦率地将全部势力摊在阿婉面前,就不怕那天阿婉与你为敌,将你的势力尽数拔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