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婉颇为诧异地挑眉,“你想跟我去北地?”
纪九鄢翻了个白眼给她,“谁想跟你去北地了。”听说北地只有戈壁黄沙,风一起沙尘满天的,哪里有什么好玩的。
御婉一噎,瞪大了眼睛看她,不想跟她去北地,那要去哪里?
“你还想去东境不成。”
御婉这话原是玩笑话,谁知道纪九鄢竟然应下了,“知我者莫若阿婉也。”
这回御婉可真的是噎到了,“好端端的,怎么想到要去东境了?”
“东境一惯与南蛮毗邻,我在南蛮这么多年,却偏偏不曾去东境看过。”纪九鄢趴在御婉的马头上,蹭了蹭红炎脖子上的鬃毛,道,“听说东境外可以看到海,我还没见过海呢,正好去瞧瞧。”
御婉瞧着纪九鄢,没有说话。
纪九鄢见她许久不言语,也抬头看她,一双丽眸盈盈笑意,除此之外再无波澜。
御婉突然认真起来,“这是实话?”当真只是想去东境看海吗?
纪九鄢眸光一瞬不瞬,看着御婉的眼,点点头,“当然实话。”
御婉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忽然转开眸向后看去,玉子桓和皇甫离并肩而立,似乎在看着这边,又似乎没有。身后五万兵将整齐排站,头顶的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御婉转回目光看纪九鄢,“你哥哥知道吗?”
纪九鄢摇了摇头,很老实地道,“我没有告诉他,但我想哥哥应该是知道的。”
“九鄢,此去东境,路途遥远,很是凶险。”御婉咬重凶险二字。今日踏出一步,离了京城,有可能再也无法回来了。
“此去北地,一路上也不会太平的,阿婉知道,会退缩吗?”东境是险,北地又何尝不是。阿婉你敢走的路,我纪九鄢一样可以义无反顾。
御婉深叹一声,看着蔚蓝如洗的天空,飞鸟掠过,滑向远方,化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我知道了。”
御婉话落,调转马头,驱马向皇甫离和玉子桓走去。
离得有些远,纪九鄢没有听见御婉跟那二人说了什么,皇甫离面上闪过一丝诧异,朝她这里看了一眼,抿唇许久之后才点了点头,倒是玉子桓,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平静。当然,他面上那被御婉怀疑是面具的温和的笑意半分不减,仿若对于御婉说的事早有意料一般。
纪九鄢将皇甫离点头答应了,高兴地翻身上了马。
“九鄢郡主。”玉子桓先行了一礼。
“离王殿下,国师,打扰了。”
“郡主哪里话,郡主巾帼女将,有郡主随扈,我军如虎添翼。”纪九鄢身为云南王府的郡主,自然也不是一个只懂的刺绣赏花的娇弱女儿,那累累的战功便可让这些战场上的男儿敬重几分了。
“你们就好了,路上又多了个伴,可怜我是孤家寡人的上路。”御婉瞧着那三人谈笑宴宴,颇有些吃味地道。
“我们这是去打仗,阿婉以为是游山玩水吗?”皇甫离一脸无语。
只可惜御婉还记着前些日子的别扭呢,才不要理会他,“我们就此分道扬镳吧,诸位,一路小心。”
“婉郡主也小心。”玉子桓拱手道。
“阿婉,路上小心。”纪九鄢亦是点头。
过了送君亭,一路向北而去,途径三城,绕过燕尾岭,再过三城两关,便是北地了。这一路不算短,御婉轻装轻骑,为的便是日夜兼程,此时自然也不会多加耽搁。
御婉一马当先而走,柳映尘、龙玉紧随其后,一千长平亲兵相随,一路北去。
直到那红色的轻骑消失在了北去的官道尽头,去往东境的大军才疾步而行,向东而去。
就在这一北一东的队伍渐渐远去之时,西边的官道上疾行来两骑,风一般地入了京城北门。
御婉这一日行军很快,几乎没有休息地过了两城,知道青山城外,才堪堪停下,命一千亲兵原地休息。
因为知道青山城外时已是深夜,御婉是打算天一亮便启程的,便没有让人安营扎寨,而是露天而睡,只在四周燃起篝火以防野兽顺便照明。
御婉守在一处篝火旁,手中拿着地图在看。
柳映尘取了水和食物过来。“郡主,行了一日的路,吃点东西吧。”
他们带的食物大部分是干粮,以便行快路,御婉也不介意,拿了一块大饼撕开来就吃。地图摊开放在地方,火光亮亮的,在这样的黑夜里却不够照亮地图上的山川河流,但御婉却毫无所谓。
她不是第一次往返京城和北地了,这里的官道捷径老早便熟记于心,没有地图也没什么大碍的。
“兵部的辎重营应该到桐城了。”咽下一口大饼,御婉喝了一口水,“明日就不进青山城了,绕过去,直接过去燕尾岭。”
“郡主要行急军?”直接穿过燕尾岭,再去乌桐关就不远了。
“就是要行急军。”御婉直直地看着那火光,火光跳跃,燃烧在她的红衣上,灼灼艳丽。“告诉龙玉,一切照计划行事。”
柳映尘怔了一怔,原本想着走出了这么远,郡主都没有吭声,是不想执行那项计划了,却原来不是吗?“是,属下这就去找龙玉。”龙玉出身江湖,武功好,夜视能力强,所以一贯都是他守的前夜,今夜也不例外。
夜已深深,城外密林,篝火燃了一夜,除了林中间或传来的虫鸣,就只剩下薪柴燃烧传出的啪嗒声响。
第二日天一亮,一千轻骑收拾轻装,踏着早起的晨光,绕过青山城一路北去。
京城,安平王府,听水榭。
用过早膳的相小心趴在水榭栏杆上,碧波湖水光微漾,倒映出她瓷娃娃一般精致可爱的面容,可惜往日总是欢乐笑着的小脸上如今只有愁云惨淡,撅起的小嘴翘翘,一看就知道很不高兴。
御棨将御婉走之前交代他去书斋拿回来的手抄本放在了听水榭的书房里,正要离开,转眼就瞧见了这样的一幕,忍不住笑了,“怎么了,我们的相小姑娘心情不好?”
相小心是一贯的活泼性子,又自来熟的紧,所以跟王府上下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她刚来那一会,若是龙玉不在,也会缠着御棨给她说一些书读点小段子的,一张小嘴阿棨哥哥地叫着,也是很软人心的。
相小心噘着嘴,不想搭理御棨。
御棨也不生气,在她身边坐下,“让我来猜一猜哈,相小姑娘心情不好,是因为龙玉?”
相小心哼了一声,御棨就知道他猜对了,笑了一声,“是不是龙玉走了,小心寂寞了?”
“龙玉哥哥坏,都不带小心出去玩。小心也想去北地。”相小心嘟嘟囔囔地埋怨着,闷声闷气的。
“小心要乖,龙玉是有要事去办的,他是去打仗,不是去玩,你看他连如水都没带不是。”
“小心也可以去打仗的。”
“胡闹。”御棨也只当相小心是在说孩子话,“姑娘家,哪里能上战场。”
“为什么不可以。”相小心瞪大了眼睛,“郡主姐姐不也上战场了吗,小心听好多人说,郡主姐姐很了不起的,带着好多好多的人打了胜仗。”
“郡主是不一样的。”御棨摸着相小心的脑袋。
“为什么不一样,郡主姐姐跟小心都是姑娘啊。”相小心歪着脑袋,一脸的不明白。
御棨看着她嘟着小嘴略微苦恼地思考着,小模样可怜又可爱。他低低笑笑,笑里有无奈,有悲戚,有各种相小心看不懂的情绪。
“阿棨哥哥,你为什么只叫郡主姐姐郡主啊。”相小心眨巴着眼睛,不是说阿棨哥哥是郡主姐姐的亲弟弟吗?
御棨摸着相小心的手顿了一下,只有片刻,便苦涩一笑,“称呼而已,没那么重要的。”
“可是也许郡主姐姐会觉得很重要呢。”
御棨一怔,看着相小心说不出话来。会吗,她会觉得重要吗?
想起御婉偶尔缠着他要他喊姐姐的样子,御棨有些犹豫了,对于她来说,真的会重要吗?
御棨还没有想出答案来,听水榭便响起了这几日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坐在一旁的相小心也跳了起来,怪叫着跑开,“啊啊啊,跟龙玉哥哥打架的大坏蛋又来了……”
隔着碧波湖,御棨便看见南冰洛借着轻功飞起,很快便抓到了相小心,相小心怪叫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直喊着大坏蛋大坏蛋。
待御棨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冰洛已经拎着相小心的领子飞上了屋顶,“南少主。”御棨紧张地喊住他。
南冰洛哈哈一笑,“世子莫要担心,本少主还不至于堕落到欺负一个小姑娘,只是闲着无聊,带她出府玩玩而已。”
御棨无语,其实他很想问一直以来堕落到天天过来王府欺负相小心的人到底是谁。
“那就这样,晚膳就不用准备我们两个的了。”
“诶,等会,南……”这人,当真是将安平王府当成他自己家了。御棨无奈地摇摇头。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大坏蛋。”相小心窝在南冰洛的怀里,看他飞快地在各家的屋顶上飞快跳跃,不出一瞬,安平王府已经成了远处看不见的小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