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哥哥是坏人。”
“他欺负阿婉。”
“阿婉以后不要理阿离哥哥了。”
……
皇宫御花园一角，红衣女子靠在雪色锦袍男子的肩头，低低哭泣着，还不忘控诉某个惹她伤心难过的人，听着哭声凄婉，控诉连连，不知情的人都要以为是哪个绝情负心郎了。也就只有雪色锦袍的男子能够面不改色地一句一句地应着女子的话，慢慢平息她的怒火。
许久之后，这凄婉的啜泣声才渐渐消减了下去，直到几不可闻。
玉子桓叹息一声，揉了揉有些发疼的额角，他这辈子就没有应对过哪些女孩子，真真是头疼。
将怀中的帕子递给她，玉子桓依旧是那一脸温和笑意，“哭够了？嗯？”
他的这一声嗯不若纪凌珏的婉转魅惑，而是极尽温柔的，带着安抚的味道，平息了御婉心头那尚未散尽的郁气。
对于自己竟然在一个算不上熟悉的男子面前点了眼泪，御婉也是不好意思的，方才还没什么，哭过了之后才觉得尴尬。
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脸颊，动作小小地点了点头，御婉擦干眼泪，“让国师见笑了。”
见御婉没事了，玉子桓这才真的笑了起来，“郡主跟离王殿下吵架了？”那声声控诉，可是把离王殿下都快骂成绝情负心汉了呢。
御婉脸上的胭脂红又深了几分，嘀咕道，“也不算是吵架。”皇甫离一惯的脾气好，也会包容她，每次都是她先招惹了皇甫离生气的。虽然都是她先告的饶，但是皇甫离也没有怎么样，说她一句就算是过了。
叹了一声，还是她太任性了。
“国师便把今日的事忘了吧，权当今日没有见过阿婉。”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她才不要让人记一辈子呢。
知道御婉有的时候也是面皮薄的，玉子桓也不说什么，应了声是，看着御婉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跑开了，嘴角荡开几分不同以往的轻柔的笑意。
每每瞧见御婉，总是会让他想起一些往事。
只可惜，往事不可回首。
温润的眉轻蹙，玉子桓在心中叹息一声，转身要走，却意外对上另一双眸，眼里闪过微微的诧异，拱手行礼，“九鄢郡主。”
“郡主来许久了吗？”
纪九鄢看着他，点了点头。她今日进宫给太后请安，本来要去承恩殿的，正好碰上同去承恩殿的离王殿下，离王与御婉闹了别扭，把御婉气走了，他有心安慰，却拉不下脸回头去找她，这才让她过来看看。
不想到了御花园，却让她看见这样的一幕。
纪九鄢咬了咬唇，不想问的，却还是出了口，“国师喜欢阿婉吗？”
玉子桓没有想到纪九鄢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问出声的竟然是这样的问题。
诧异只是片刻之间的事，玉子桓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没有收起，“阿婉郡主率性耿直，确实让人喜欢。”
“那国师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对于纪九鄢固执着这一个答案，玉子桓有些讶异，他静静地看了纪九鄢一会，许久之后才继续笑，点头道，“自然是喜欢的。”
纪九鄢白了脸色，看着玉子桓一脸的不敢置信，她微张着嘴，双唇蠕动半响，话语在唇边徘徊几次，说出口却变了颜色，“是吗。那国师又可否知道，阿婉喜欢的是我哥哥，纪凌珏。”纪九鄢可以咬重了哥哥两个字，也不知道在提醒着什么。
玉子桓有些失神了，看着纪九鄢的眸子不说话。
纪九鄢却撇开了视线，拒绝与他对视。
“我知道。”安平郡主御婉与云南王纪凌珏双雁定情的是天下有几个人不知，纵然他当时远在方丈之外，却也是有所耳闻的。更何况他的国师府就在安平王府隔壁，他落榻的院子又与听水榭比邻，哪里会不知道纪凌珏夜夜拜访听水榭呢。
“那便请国师自重吧，男女大防在我眼里是最不要紧的，今日是我瞧见了没什么，但是在别人眼里可就不一样了。请国师顾忌一下彼此的颜面吧。”纪九鄢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她不想这样的，可是不知为何就是忍不住，就想心里有一只被囚禁太久的猛兽挣脱着要出笼一般，她想要克制，却是无功而返。
纪九鄢知道自己不冷静了，所以在她更不冷静前，匆匆告辞离去。
玉子桓看着那片淡紫色的衣角拐入假山后，直到再看不见时才缓缓收回了视线，轻声叹息，谁人不是痴。
御婉回了王府，找来御棨交代了府中的一应事务，她出征北地，春年都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王府中的事自然要他多照看的。
“自你掌府以来，府中一应事务都打点得井井有条，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过完年你便成年了，按照惯例，王府世子在成年之后便会入朝为官，那时我也不知道在不在。”此次返回北地，有些事情总觉得会脱离掌控，“北地远在千里之外，若有什么大事无法下决定的，便找萧湛，他会帮你打点一切的。”
“我知道。”御棨点点头。“郡主，一路小心。”
御婉笑笑，看着碧波湖波光粼粼，听水榭外，相小心正缠着龙玉，也要随他同去北地，南冰洛跟着，与她唱着反调。
“南诏那边看紧些，连摄政王出逃这样的事都不能撼动安九月让其回国，若说无妖，的确很难让人信服。”
“那，南冰洛呢？”
“南冰洛不用管。天一阁我还有用处。如水和相小心会留在王府中，你看顾一下，莫要出了事。”
“是。”
碧波湖水涟涟微光，反射的光线几乎花了人眼，御婉微眯着眸。起风了，席卷浓重的水汽。
十日之期转瞬即过，兵部点兵完毕，皇甫离、玉子桓奉命出征东境，皇甫离为兵马大元帅，玉子桓为军师，从东城军营调兵五万，一行队伍浩浩汤汤，前往东境与廷尉将军会师。
相较而言，御婉则是简单多了，除了一千长平亲兵，柳映尘和龙玉随扈，便再无其他。
两支队伍在北城门汇合，那里，一身龙袍的皇帝携百官相候，纪凌珏、皇甫醒夏、皇甫桀、萧湛四人分站其后。
三人翻身下马，分别行礼。
“参见父皇。”
“父爹。”
“参加皇上。”
“每每见到阿婉披甲上战，朕便有种恍若隔日的错觉。”总是记得昨日这个小丫头才被他接入皇宫教养，可今日却已经是个能有领兵打仗指点江山的大将军了。“皇儿出征，朕无话嘱托。”
皇帝扶起皇甫离，让人献上军旗和酒水，他端起其中一杯，朝皇甫离身后的五万将士举杯，“只盼齐军将士，驱除敌寇，扬我国威，朕，与这京城百姓，等尔等荣耀归来，封官拜侯！”
“谢圣上。”五万将士齐齐下跪，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儿，阿婉，国师，与朕同饮此杯。”
“谢皇上。”三人同时接过李泰递过来的酒杯，同时饮尽，同时扬手一摔，酒杯尽碎，气势凛然。
军旗被展开挂起，天瀚二字随风猎猎飘动在五万军将头顶，三人翻身上马。
皇甫离不再看皇帝，不再看满朝文武和满城前来相送的百姓，抬手一扬，“出发！”
一马当先，御婉和玉子桓相随其后，五万一千兵马起身，整齐踏步相随，出了北城门。
军旗在头顶猎猎作响，天空万里无云相送，五万一千兵马要到了五十里外的送君亭才会分道扬镳。
皇甫离虽不是行伍出身，却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行军速度自然也快，不出半日便快到送君亭了。
“阿婉怎么不说话。”前面便是送君亭了，再行一段，他们也要分开了，可一路上走来，御婉竟连一句话也未曾说。
御婉撇撇嘴，没有说话。
玉子桓看她这副模样，笑道，“郡主怕是在舍不得云南王吧。”这话里，满满的都是调侃，御婉都快要以为玉子桓是被萧湛上身了。
“你又知道？”嘴上这么说着，御婉却是暗叹玉子桓的观察入微。从出城门，她可是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跟纪凌珏说呢。
就在御婉闷闷地想着心事的时候，皇甫离突然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军将停下，御婉抬头，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送君亭，这就要分开了。
可再定睛一看，就连御婉都唬了一跳。那送君亭上，一人一马，淡紫劲装飒爽，高大骏马矫健，就像是特意恭候一般，听见这般声响时，原本背对着他们的人也转过身来。
正是纪九鄢。
御婉赶马上前，“我还道我这要走了，怎么不见你到城门相送，原是一大早跑这里来了。”
纪九鄢先是远远地朝皇甫离和玉子桓行了一礼，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御婉，“怎么，阿婉不高兴？”
“高兴，怎么不高兴，你能来送我，我自然高兴。只是，”御婉上下打量了一下纪九鄢，摸了摸鼻子，“我瞧着你这样子，不是单纯地来送我的吧。”马鞍上都还挂着包袱呢，红缨枪也拿在手上。送行需要这些东西吗？
“自然不是单纯来送你的。”纪九鄢牵马下了送君亭，“我是来随军出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