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婉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了看还坐在马车里的纪九鄢,又看了看萧湛,道,“御棨说你那间新宅子修得也差不多了,你送九鄢回王府,顺路去看看吧。”
御婉说着,伸手向纪凌珏。
纪凌珏挑了挑眉,伸手牵过她的手,轻轻一拉,御婉便飞身上了疾风背上。
萧湛看着这两人,挑了挑眉,“王爷和阿婉郡主要出门?”
“九鄢就麻烦萧大人了。”纪凌珏淡淡地朝他一点头,带着御婉驱马出了城。
“诶,这俩人怎么回事啊。”萧湛一脸不明所以。
纪九鄢看着,直到哥哥和御婉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放下半掀的车帘,吩咐车夫回府。
萧湛见纪九鄢的马车进城了,也赶忙驱马追了上去,送纪九鄢回府。
是夜,有雾朦胧,带着浓重的霜寒湿气。
御婉看着纪凌珏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这才转身入了王府。
此时已经很晚了,王府里静悄悄的,大门在她身后关上,便再没了声响。
御婉不由得放轻了脚步。她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听水榭内的万事万物皆已进入甜美的梦乡,唯有碧波湖应着两岸水榭长廊下的灯火跳跃,粼粼波光。
御婉静静地站在湖边,湖风清冽,她的衣裳单薄,却分毫都不觉着冷,只瞧着湖面碎了一湖月色的冷月的发呆。
突然,身后屋檐发出一声细响,有些惊扰到了御婉,御婉下意识转身,眸中警惕,却在瞥见屋顶上那道雪色的身影时微微一怔。
那人也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就出了丑,有些赧然,拍了拍身上雪衣沾到的灰尘,隔空朝御婉拱手,“婉郡主。”
“国师大人好雅致。”
站在屋顶上那人一身雪色锦衣,温润如玉,儒雅非常,可不就是国师玉子桓嘛。
此时他的脚边正散着几个酒坛子,分明方才是在此对月独饮的。
玉子桓笑笑,复又坐下,一指身边的位置,“郡主可要上来饮一杯。”
御婉是不喝酒的,但还是飞身上了屋顶。碧波湖边距离玉子桓所在的屋顶有点距离,御婉却能足尖轻点,中间分毫不借力地飞跃到此处,轻功不可不谓绝佳,玉子桓惊叹一声,赞道,“郡主好轻功。”
御婉没有应他,而是学着玉子桓的样子直接坐到了屋顶上,看着他的那几坛子酒。
“这是师傅酿的,下山的时候我带了几坛子,就埋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阿湛知道了非要挖出来喝。
御婉顺着他的话看去,这才看见正对着他们所坐屋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天太黑,距离有点远,她看不清那是什么树。
御婉这是才恍然,原来玉子桓的院子与她的听水榭就隔了一堵墙。
“郡主喝酒吗?”玉子桓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酒杯,倒了酒递给御婉。
御婉摇了摇头,“我不喝酒。”
玉子桓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但也不多问,自己仰头喝了。
御婉看了看他脚边散落的酒坛,再看了看他手中的酒壶和酒杯,不经意地道,“国师很疼萧湛。”
玉子桓手顿了一下,看向御婉,只一瞬就移开了眼,道,“阿湛自小入的师门,算起来也有十多年了。”
“自小认识的啊。”御婉点点头,自小交好的,感情自然与旁的师兄弟不一样,“如此说来,国师入贵师门也有十多年了?”
“差不多吧。”玉子桓酒喝多了,有些头疼地撑了撑额,“大约比阿湛多了那么两三年。”
“国师的样子翘起来,该不比阿婉大多少吧,如今都位及国师了,真是令人佩服。”
“郡主过谦了,谁人不知安平郡主一杆长枪杀得北地敌军闻风丧胆,听之变色啊,郡主才是真英雄,真人物啊。”
“国师谬赞了,阿婉手中的这杆长枪,不过是模仿先人罢了。”御婉侧眸去看玉子桓,玉子桓倒了一杯酒,自斟自酌着,“国师就不好奇,是哪个先人吗?”
玉子桓很是顺从,“不知是哪位先人?”
御婉抿唇看他,一瞬不瞬,企图能从他的面上,他的眸里看出些什么不一样的,可是他醉眼朦胧,却始终不变。
咬咬牙,御婉还是道,“他叫御穹,是我的哥哥。”
“原来是安平世子啊。”玉子桓笑笑,笑意温润,眼底的迷蒙也清明了几分,可这几分清明也没有给御婉想要的,“安平世子少年英雄,乃是我天瀚难得的栋梁之才,只可能天妒英才,子桓也遗憾未能一见。”
御婉眸色微拢,“有国师这句话,哥哥在九泉之下也是能瞑目的。”
月色又深了几分,玉子桓酒壶中的酒也喝完了,他晃了晃酒壶,空无声响。
御婉又坐了坐,站起身来,夜风吹拂起她的红色衣角飘飘,“夜深了,阿婉便先告辞了,国师也早些歇息吧。”
玉子桓起身做礼相送,看御婉一跃下了屋顶,飞身入了听水榭,倩影一转,便入了听水榭长廊,不一会儿便没了人影。
脚下有酒坛滚了一滚,从斜斜的屋顶滚到了屋檐,直接掉了下去,却是许久许久都没有传来酒坛破碎的声音。
玉子桓抬头看了看夜色,深沉如墨。“师傅酿的酒极浓,小心早起头疼。”
屋下院中,有绛紫色身影,单手举着酒坛,仰头灌酒,酒水顺着他有型的下巴滑下,落入脖间,湿了衣襟。
夜色深深,几人无眠,几人安枕。
御婉夜里睡得有些迟了,在床上翻了几滚才睡着的,早上起得便有些晚了,睡眼朦胧地靠在水榭的长廊下闭目醒神。
早膳是在前厅用的,萧湛今天不用去东城军营,所以起得也晚,揉着额角从后院过来,御婉瞧见了,斥了一句,“叫你喝那么多的酒。”转头吩咐侍女给萧湛煮碗醒酒汤。
萧湛挨了骂,却也不闹,笑嘻嘻地接过侍女的醒酒汤向御婉道谢。
御婉没有理他,自己用完了早膳。
“如水跟龙玉呢?”一早上静悄悄的,都不见人影。
“回郡主,如水去府外药房了,龙玉和相姑娘跟着去了。”柳映尘正好在府,便回答道。
御婉点点头,也许是龙玉救回来的,相小心格外的缠龙玉,总是龙玉去哪就跟到哪里。龙玉不善言辞,如水也是安静,有个相小心跟着叽叽喳喳似乎也是不错的。
御婉让人取来鱼食,便躲在水榭长廊下喂湖里的锦鲤,时光静静,人也闲赖,御婉一边抛着鱼食,一边打着哈欠,湖风一吹,睡意朦胧。
正打算着要不要回屋里睡一觉的,柳映尘便从外疾步而来,给御婉行了一礼,脸色有几分古怪,好似着急,又好似无语。
“嗯?”御婉抬眸看他,这是什么表情。
理了理思绪,柳映尘才道,“郡主,天一阁少主进京了。”
御婉点点头,算算日子,天一阁来的人是这两日进京的,不过,来的人竟然是少阁主吗?“进京便进京,他进京倒是省了我一番功夫引他出来。”将最后一点鱼食碾碎,散入湖中,御婉拍干净手上的碎屑,“人呢,现在到哪了?”
柳映尘一听御婉这问话,脸上表情更加古怪了,唇角抽了一抽,道,“在京兆衙门。”
御婉一顿,见鬼一般看着柳映尘,“京兆衙门?”好端端的怎么去了京兆衙门,不是说朝廷里有派人专门接待吗?
“接待的人呢?是桀王安排的吧。”
“是。少阁主提早了半天入城,桀王安排接待的人差了一步,少阁主已经被龙玉送进京兆衙门了。”
“龙玉?”御婉眼皮跳跳,想起那位江湖传言中那位少阁主的为人,心里暗道不好,“他做了什么?”
“他……当街调戏了如水……”其实柳映尘还是蛮佩服那位少阁主的,当真龙玉这尊杀神的面竟然还敢打如水的主意……
“……”御婉无言扶额,她就知道。
“郡主,现在要怎么办?”柳映尘有些为难地道,“回来通报的人说,龙玉和少阁主在街上打了一架,损坏了不少东西,少阁主伤得似乎不轻。”
“依照龙玉的脾性和武功,没把人打死算是客气的了,受点伤算什么。”御婉一拂袖,看着平静的湖面,没有了鱼食,锦鲤也都潜到了湖下,“桀王也该得到消息了吧。”
“是,桀王殿下已经去了京兆衙门。”柳映尘有些担忧,“郡主,桀王并不知道龙玉是王府里的人,属下怕他会吃亏。”
御婉听言好笑,“就龙玉那脾气,你真当他会吃亏?”
柳映尘一想,也是,龙玉那是连郡主都敢趁火打劫的人,哪里会知道吃亏为何物啊。柳映尘也笑了,放下心,便告辞退了下去。
柳映尘走了之后,御婉走到与隔壁国师府相隔的那堵墙下,一整日了,隔壁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龙玉几人是到了吃午膳的时候才回来的,除了相小心有些闷闷不乐外,倒是没什么不妥,龙玉也不像是有受伤的样子。
御婉这才放心了,让人上了午膳,用过之后便去了书房处理北地传来的公文。
她离开北地日久,北地的公文倒是愈发的多了起来。
扣扣扣。
门扉被敲响,御婉不用猜也知道是谁,“进来。”
来人一跨步进了书房,掩上门。
“当真是南冰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