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有什么不好的呢，还有什么不好的呢。
御婉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迅速地在纪凌珏的怀里转了个身，上一秒还是背对他被他拦在怀里的，下一秒就已经与他面对面了，双手攀上他的脖颈，而他的双手有如铁铸的一般紧紧地圈着她的腰。
“纪凌珏，我很喜欢。”无论是以你为聘还是以一生为礼，她都喜欢，喜欢到不能再喜欢了。
“纪凌珏，能得你的喜欢，阿婉这一生，何其有幸。”将脑袋埋进纪凌珏的怀里，声音变得有些闷闷的。
纪凌珏突然就笑了，他极少这样笑的，舒心又灿烂，仿佛小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一般欢喜的笑。
“阿婉说错了。”他语调轻轻。
“嗯？”什么说错了？御婉躲在纪凌珏的怀里，眨巴眨巴湿漉漉的大眼睛，回顾着她方才的话，哪一句错了呢？
纪凌珏还在笑，这一次轻微发出了声音，让御婉听见，“能的阿婉喜欢，有幸的是我。”
原来是这一句错了。御婉会心一笑，在他的怀里拱了拱，深吸一口气，感觉从鼻腔道肺里慢慢都是他的气息。
这种感觉正好。有他在身边真好。
“没关系，我们一起有幸。”
纪凌珏嗯了一声，也不跟御婉争辩，“我们一起有幸。”
萱宜暄仿佛有着一辈子都说不完的话一般，直到天幕降临，天空漆黑一片，周围的事物紧靠一盏灯笼已经照不明的时候，这才依依不舍地下了山坡。
此前，御婉已经让人上来请了萱宜暄两回了。
城西近郊，一片宽广的草地，临接着毒瘴林，白天的时候也许没有什么，夜里却时常有毒物出没，不可久待。
坐在马车棚顶与纪凌珏说着话的御婉见萱宜暄自个走下了山坡，赶紧扶着纪凌珏的胳膊起来，跳下了马车。
那动作快的，纪凌珏都没来得及拦住。
摇了摇头，这野丫头，方才还在跟他计较着三聘六礼，现在连自己的仪态都没能顾住，真是大事拘谨小事大咧。
虽然这样想着，纪凌珏还是随御婉身后跳下了马车。
“女孩儿家家，爬高踩低的，猴儿一样，也不怕云南王见了笑话。”接住扑过来的御婉，身为内学堂女夫子的萱宜暄总是忍不住要念两句。
御婉笑笑，圈着萱宜暄的手臂得意道，“他就喜欢我这样的。”
“没羞没躁。”萱宜暄啐了御婉一句，但见纪凌珏走近来，看着御婉嘴角微勾，化了几分冷清的面容便知道，他是听见御婉方才说的话了，却依旧一脸宠溺的样子。
萱宜暄是真的为御婉感到高兴的，纪凌珏这样的藩王霸主，铁血冷清惯了，能为她化出这样的几分柔情，谁敢说没有半分真心真意的。
只是这纪凌珏的身份……
“没羞没躁怎么了，这才是我呀。”御婉笑嘻嘻的，靠近纪凌珏，“你说是吧。”
纪凌珏但笑不语，却是顺应着御婉的话，点了点头，一点都不掩饰深邃眸里的柔情蜜意。
这是萱宜暄第一次在纪凌珏的眸里看见那般明显张扬的情意，这般内敛隐忍的男子，能为一个女子外露这般的情绪，该是有多深爱。
罢了罢了，真心就好，深爱就好，还能多求什么呢。
御婉还是同萱宜暄坐同一辆马车回去，纪凌珏骑上疾风，随在马车旁边。马蹄声踏踏，一声一声地随着车轮滚滚。
浓重的夜色加上车帘，让御婉看不见跟在外头的人，她却莫名地感觉心安，靠着车壁，小脑袋随着马车一动一动的。
萱宜暄瞧着御婉这样，心里有些好笑，偏头时正好能从露出一条细缝的车窗看见那夜色迷蒙中渐渐远去的山坡，她即为御婉感到欢喜，又为这渐渐远离觉得空落。
就在这一半欢喜一半空间，马车慢慢向落日城而去。
而这一夜，落日城上呜呜的萧声一夜未曾响起，转眼便是天明。
这落日城里有哪个人不知道，郡主御婉最宝贝的就是她的那匹红炎马了，马厩那边的人也是小心再小心地伺候着。
饶是如此，御婉心情极好或者极坏的时候，还是会提着一应洗具，巴巴的跑去马厩洗马。
御婉洗马一贯是赶早的，看守马厩的人都还在打着瞌睡呢，不想今天倒是见到另外一个人。
“这么早呀。”将打来的水放在一边，御婉打着招呼。她就说嘛，怎么大早起来就不见这人，原来是跑这儿了。“这是在伺候着我们的马媒婆吗？”
纪凌珏可不管御婉的调笑，拍了拍疾风湿漉漉的背，反调笑回去，“是啊，郡主不也是巴巴着来感谢疾风的。”
御婉面上一红，甩了他一眼，“谁是要找疾风的。”御婉入了马厩，牵了红炎出来，左右看了看，还是将红炎的缰绳拴在了拴着疾风的柱子上。
纪凌珏挑了挑眉，“洗马吗？”
“是呀，就许你给疾风洗，不许我给红炎洗吗？”御婉哼哼，小鼻子翘翘的模样，像极了个骄傲的小孩。
纪凌珏好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尖。御婉哎呀一声，躲开他的手，“湿湿的。”弄得她脸上都是水了。
纪凌珏没有生气，反而哈哈一笑，得来了御婉的一记白眼。
远远的就瞧见了这两位主子在这里，马厩里的人也不是不识相的，都悄悄地避开了去，所以天都大亮了，这边依旧没有人前来打扰。
纪凌珏洗的比御婉快，疾风早就舒舒服服到一边纳凉去了，纪凌珏拿了东西，过来一起给红炎擦背，看到了红炎背上拿到深深的伤疤，心头一悸。
“红炎跟了你很多了吧。”
“嗯，该有十年了吧。”御婉想了想，那个时候哥哥还在呢，“红炎到我身边的时候，刚出生没几个月。”
红炎可以说是陪着她长大的，一路行来，看着她从娇养王府的郡主到驰骋疆场的将军，出生入死好几年了，所以御婉对红炎的感情格外深些。
御婉心中感慨，纪凌珏却看着红炎背上的那道伤疤，心里一片悲痛，这样深的伤口，必定是九死一生的，也不知道是怎样激烈的战事和千钧一发的危险，让红炎都能伤成这样。
纪凌珏承认自己是心疼的，战场厮杀有多残酷他清楚明白，就是因为太过清楚明白了，想着御婉曾经可能遇到过的危险，心里就是一片难过。
在她这样艰难和危险的时候，他却不能在她的身边守护她保护她。
“疾风也跟你了许久吧。”御婉自然是不知道纪凌珏因为红炎身上的伤而引起的心里种种的思绪和想法，只觉得纪凌珏待疾风的感情，就如同自己对待红炎一般，遂有此一问。
纪凌珏点了点头，学着御婉的样子想了想，用跟御婉一样的语气回答她道，“算算也是十年吧。九鄢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呢。”
御婉忍不住瞪了纪凌珏一眼，这人，什么时候也学会这般不正经了。
纪凌珏唇角轻勾，看御婉暗暗发恼的样子，心情愉悦。
“对了，可有九鄢的消息？”最近她一直都在忙着漠北的事，东境那边倒是少了关注。这个纪九鄢也是，一去了东境人就跟消息了一般，一封书信也是没有了。
“东境那边的战事很是吃紧，东渝的千人骑兵可不好对付。”
御婉点点头，“我倒是想跟那千人骑兵过过招，总是听说有多么多么厉害的，东境平静了那么多年，始终没有机会见识到。”如今东境乱了起来，她反倒是被困在这北地了。
纪凌珏呵笑一声，“你这话若是让京城的那群老臣听见了，怕是好一阵讨伐参奏呢。”
御婉听言却了一声，“姑奶奶还怕他们不成。”一群老迂腐老古董，就知道诗书礼义，战场上的事懂什么呀。
“你就不担心九鄢吗？”御婉见纪凌珏提起东境战事吃紧时一脸平静的样子。
纪凌珏挑挑眉，看着一脸好奇的御婉，“我该担心的难道不是那千人骑兵吗？”不说去东境督战的还有皇甫离和玉子桓，纪九鄢本身就不是吃素的。
能跟御婉平摊天瀚巾帼女将之名的纪九鄢，如何能差了去。指不定他在这里担心，回头纪九鄢还要说他瞎操心呢。
好吧，御婉承认是自己瞎操心了。那纪九鄢是谁，云南王府郡主，自幼随着云南王在战场上摸爬打滚长大，古灵精怪的，寻常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今日这马刷得也是够久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说说时局，说说平常，御婉说北地的风沙，纪凌珏说南蛮的森林，直到萱宜暄喊人来寻去用早膳了，这才停了话头。
问清楚了两人一大早的去处，萱宜暄无语了一会，“这马都要被你们俩洗脱一层皮了吧。”
刚坐下，柳映尘就从外边进来了，“郡主，王爷，萱夫子。”一一见了礼，柳映尘道，“郡主，郎杀王来了。”
他这话落，外头就响起了郎杀的大嗓门，大声的嚷嚷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