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别瞎想。”纪凌珏宽慰地拍了拍御婉的头,示意她不要胡思乱想,“萱宜暄是个大方隐忍的,比之寻常女子要多了一份坚韧,这样的人如何都不会寻短见的。”
“看不出来你对萱姐的评价蛮高的嘛。”御婉这话里并没有多少意思,可说出来却有几分醋意。
纪凌珏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乐意见御婉为他吃醋的样子的,“吃醋了?嗯?”
“就是吃醋了。”御婉哼哼,嘴角却勾起了笑意,趴在纪凌珏的身上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那便回去睡吧。”纪凌珏拦腰抱起御婉,在她的耳边轻轻道,“我也困了。”
御婉搂着他的脖子笑,点了点头。明日的事,还是明日再说吧。
因为事先知道萱宜暄要过来,御婉便起了个大早,将需要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之后,一些不必要她亲自处理的,便分摊给了高将军和柳映尘。
“昨日去哪了,怎么一日也不见你人影?”御婉不过是随口一问,柳映尘却怔了怔。
“怎么了?”见柳映尘一直看着她,御婉摸了摸脸,“我脸上有脏东西吗?”这么看着她作甚。
“没什么?”柳映尘摇了摇头,半是玩笑地道,“有王爷在这里,郡主哪里还注意得到属下。”这话可是十足的调侃了。
御婉脸上烫了一烫,随手抓起什么就朝柳映尘丢去,“你也学会开我玩笑了。”
柳映尘笑着躲过,连道不敢。“郡主若是无旁的事,属下就先下去了。”
御婉正忙着手上的事,也懒得跟他计较,摆摆手就让他下去了。
萱宜暄到落日城的时候,已经接近响午,快是用午膳的时候了。
下人来报,城主府外有人求见郡主,御婉知道是萱宜暄,赶紧同纪凌珏迎了出去。
萱宜暄瞧着瘦了,也憔悴了几分,只是那一双眼眸再没有化不开的寂寞和哀怨,眉宇间的郁气也散了不少,倒显得精神了。
见萱宜暄无虞,御婉这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萱姐。”御婉上前,扶着萱宜暄下了马车,“先入府吧。这一路行来,可是劳累?”从京城到北地可不是一段小的距离,她和纪凌珏同是军旅之人,自然不觉得什么。
可萱宜暄甚少下望海崖,更别提出远门了,更何况她的心里始终记挂着一个人,劳累更是可想而知。
萱宜暄先是给纪凌珏见了礼,再才对御婉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问道,“他呢?”
御婉看着萱宜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久久才道,“萱姐,先入府吧。你一路风尘而来,想必是累极了。先梳洗一番,我再带你去看他,免得他担心,好不好。”
萱宜暄抬头去看纪凌珏,纪凌珏也点了点头,她便知道如果她不答应,御婉是不会带她去见那个人的。即便她此时此刻已经半点耽搁都不愿意了,还是点了点头,随御婉入了城主府。
伺候的人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萱宜暄一到,立即就给她沐浴梳妆,洗去一路的风尘,萱宜暄确实觉得精神了许多。
让下人端来了饭菜,萱宜暄勉强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去了。
御婉看着萱宜暄碗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米饭,叹了一声,“萱姐,再把这碗汤喝了,阿婉去让人准备府上最快的马车,这就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萱宜暄此时是恨不得就飞到那个人的身边,却也知道她是拗不过御婉的,只好点头答应。
出了城主府,御婉和萱宜暄同坐马车,纪凌珏想了想,还是让人牵来疾风,跟在马车旁边,与她们同去。
马车一路向西,出了城门。
城西是一片山坡地,与漠北一望相隔的黄沙戈壁不同,这里是一片绿茵茵的草地,因为不是春天,顽强的小花只开了一两朵,点缀在草坡上。
“他走的时候说想葬在这里,以为从那个山坡望去,可以看见回京的官道。他说那样会离你近一些。”
许是近君情怯,萱宜暄握着御婉的手有些抖,不忍看那片他埋骨的地方又忍不住想看。
御婉让车夫将马车停在山坡下,与萱宜暄一同步行上了山坡。
那里一片绿色,花开几朵雪白,一座无字墓碑静静地立在土丘前,面向着西边回京的官道,仿佛在看着什么,等着什么。
萱宜暄看着那座墓,突然就红了眼眶,原本柔弱的身子更是不堪几分风吹了。
那是她爱了、等了一辈子的人,原本以为背叛,原本以为怨恨,却不想他也爱了、等了她一辈子。
“萱姐,你过去陪他说说话吧,他若是知道你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御婉松开扶着萱宜暄的手,“我和阿珏在下面等你。”
下到山坡下,回头,可以看见萱宜暄走近了墓,半坐在墓前,身子靠在墓碑上。
御婉看着,心里突然凉凉的一片。
萱姐等了那么多年,执着了那么多年,换来的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所有的爱恨情仇都敌不过一座坟,敌不过生离死别。
这样子,那些等待和执着真的还有意义吗?
起风了,御婉突然觉得冷,只是不知道是身体冷,还是心冷。
身后传来淡淡的冷香,冷香卷着温度而来,将她紧紧地包裹住,再透不进半点冷风。
“纪凌珏。”御婉依偎进他的怀里,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如果,如果将来,我们……”
“不会的。”纪凌珏将手放在御婉的唇上,阻止她出口的话,“不会有这种如果的。”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知道没有她说的这种如果。
“任何如果都好,只要是不好的,就都不会有的。”
“说的跟真的一样。”嘴上嗔怪着,心里确实高兴的。其实御婉也不求什么,只要能跟纪凌珏在一起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纪凌珏将她揽紧在怀里,“阿婉,回京我们便成亲好不好。”
成亲?御婉怔了一怔,她承认纪凌珏说出成亲二字的时候,她是欢愉的,满心满心的,快要跳起来的欢愉。
“你这是在求亲吗?”御婉靠在他的怀里,声音糯糯的,带着甜蜜。
纪凌珏下巴抵着她薄弱的肩,鼻尖嗅着她干净的体香,“所以阿婉是应不应呢?”
这样的回答,就是在求亲了?
御婉感觉她此时整个人都是飘的,若不是还顾虑这山坡上正与爱人久别重逢的萱宜暄,她保证她一定会大叫出声的。
鼻子皱皱,御婉耸了耸肩,却没能将他的脑袋从她的肩膀上移开,“真是过分啊,这样就求亲了,还指望我答应你呢。”
御婉心里高兴,忍不住就想逗纪凌珏,“你说你,这世上有哪个男子像心爱的姑娘求亲是这样简单草率的。”
“没有媒婆说亲,没有三聘六礼,一句话就想让我嫁给你吗?”
“谁说我没有媒婆没有三聘六礼的。“纪凌珏扬了扬眉。
“有吗,在哪里,我怎么没看到?”御婉原本就是玩笑话,没有想到纪凌珏竟然会认认真真地就应了她。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假的,可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除了宽广的天地,哪里还有什么。
又在寻她开心了,御婉想着。
其实什么媒婆,什么三聘六礼她都是不在乎的,在军营里面混久了,那些个规矩和世俗礼教反倒是看得淡了。
只是一个女孩子家,总是渴望能将她与爱人的亲事昭告天下,不求得到所有人的祝福,只是霸道地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纪凌珏是她御婉一个人的丈夫了,而御婉,也会是纪凌珏一个人的妻子。
“小傻瓜。”纪凌珏将御婉翻转过来,让她面对着他。宽厚的大掌捧着她左顾右盼的小脑袋,鼻子抵着她的鼻子,分外亲昵,“你忘了,我们是如何相识的了吗?”
纪凌珏的话落,御婉的身后就想起了一声浅浅的马鸣,后颈痒痒的,她挣开纪凌珏的手往后看去,却是疾风。
“是疾风。”御婉欢快地出了纪凌珏的怀抱,抱着疾风的脑袋蹭了蹭,“那日我被你手下的小将追着,心急之下就夺了疾风,你也来追我,我还在想着怎么南蛮有那么多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纪凌珏也闷声笑了起来,“你可把秋冬气得够呛,他好容易收集的金草,全给你糟蹋了个精光。”
御婉顽皮地吐了吐舌头,“我还不是给他当了好几日的助手。”想起在青铜关为奴为婢的日子,御婉还是挺怀念的。
那个时候的她,不是安平王府的郡主,不是帝后的养女,不用牵挂北地战事,不用顾虑帝王天威,只是青铜关的一个爱闯祸不听教的小丫鬟阿玉。
御婉想,也许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快乐的。
“既然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疾风,如此,疾风便是我们的媒婆了。”纪凌珏现场抓人,啊,不,是抓马。
御婉嫌弃地吐了吐舌头,“疾风是公的。”
谁知道纪凌珏抬手一啪御婉的脑袋,极为宠溺,“有个见证就好。”
“好吧。”御婉皱皱鼻子,勉为其难。看在疾风跟随纪凌珏那么多年的份上。“那三聘六礼呢?”
纪凌珏笑,低低地附在他的耳边,“以我这个人为聘,阿婉可是满意?”
御婉心跳停了一拍,随后又砰砰乱跳起来,她听见纪凌珏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呼吸轻轻绵绵,“我纪凌珏,以己为聘,以一生为礼,聘御婉为妻,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