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她是傻子吗,怕是你等到老死了,她也不会再踏进这里一步了。”那个女人,狡诈的跟草原上的狐狸一样,着实可恨。
郎杀暗自咬牙,发誓一定会向御婉将今天这笔账给讨回来的。
与此同时,他的心里也满是疑惑,御婉这么大动干戈,不动他的兵不烧他的粮草,仅仅只是为了几个帐篷吗?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还有,那些人纵火的人,到底是怎么凭空消失的?
真是,娘的烦死人了。
“来人,整兵,攻克落日城。”郎杀大掌一拍,起身出了主营。
另一边,落日城,城主府花园。
柳映尘双手环胸,背靠着回廊朱红色的柱子,静静目视前方。高将军歪着脑袋,半眯着眼看万里晴空,北地的阳光干燥而热烈,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睁不开。
“诶,柳侍卫。”高将军实在看不出阁所以然来了,用胳膊撞了撞身边的柳映尘,“你说郡主到底在看什么啊?”这都好半天了,郡主一直趴在那里看着天空,不说话也不干活,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啊。
柳映尘也不知道御婉在看什么,他不看天,也不看高将军,很平静地道,“郡主自有她的道理。”
高将军一噎,瞪着柳映尘说不出来话。这家伙,永远都只有这句话。
“报。”有人从外急匆匆跑来,半跪在御婉面前,“漠北王率领一万铁甲军前来攻城。”
“一万?”御婉翻了个白眼,这个郎杀不会是被她刺激得傻了吧,一万人就想来打她的落日城吗?“高挂免战牌。”
原本还在兴奋着终于可以大干一架的高将军脚下一个踉跄,“郡主……”
“下去吧。”御婉挥了挥手,她现在没心情跟漠北人打架。
来报的将士得令,又急急地退了下去。
柳映尘看着他的背影想,本来昨夜漠北王就已经被郡主气得够呛了,如今怕是要气得吐血了。
事实证明柳映尘这个想法是正确的,郎杀一见落日城上高挂起的免战牌,当真觉得胸口一阵血气上涌,气红了眼睛也顾不得什么王的威仪了,破口大骂起来,直把御婉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城楼上的长平军却跟听不见一眼,直挺挺地站着,两耳不听楼下事。
直骂到郎杀口干舌燥,这才觉得没劲地带人返回了漠北军。
城楼上有人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这漠北王再骂下去,他们会忍不住一箭把他射成刺猬啊。
万里晴空之上,飞鹰飞驰而过,盘旋一回,一冲而下,落在了御婉面前的石桌上。
御婉这才坐直了身子,伸手取过信笺。
柳映尘这才松了口气,原来郡主是在等云南王的消息啊。
御婉手中的信笺还没有拆开,又有一只黄鹂扑哧着翅膀落了下来,也不惧怕飞鹰的存在,只是转了个弯落在了御婉的肩膀上。
御婉瞧着那只黄鹂,挑了挑眉。
“上面有信。”柳映尘指了指黄鹂的腿上。御婉一瞧,果然有个信笺在。
她抽出信笺,率先看了,杏目一瞪,满脸的诧异和原来如此,看得柳映尘和高将军一脸的不明所以。
“郡主,是有什么事吗?”高将军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不是他胆子小,实在是郡主的表情实在太过诡异了。
御婉放下手中的信笺,声音沉沉,“我不过走了几个月,长平军的军纪就已经懈怠道这种地步了,高将军,你可有解释?”
高将军一听御婉这句呵责,虽然不明所以,还是跪下,“属下,不知。”
“你倒是诚实。”御婉白了他一眼,将手中的信笺丢给高将军,让他自个看。
“这……”高将军看看信笺,又看看御婉,“这是怎么回事?”
“这话难道不是本郡主问的吗。”御婉觉得一阵气闷,“除了漠北发生内乱,漠北易主,这信上写的一条条一件件高将军都是不知道的吧。”
哼了一声,御婉也觉得郁闷,“漠北大旱,北方草场草料短缺,牛羊失了草料,好几个族落的人饿死的饿死,逃难的逃难,这样大的事我军竟然全然不知,还需要别人来告诉,不是懈怠是什么?”
其实从昨夜郡主对那个孩子的试探中柳映尘就有想到这一茬了,可真真正正看到,还是会觉得这白纸黑字上所道之事触目惊心,也难怪那漠北王会因为粮草而被郡主威胁。
“行了,你也起来吧,左右现在知道了也不迟。”御婉摆了摆手,让高将军起来,“只是这仗,怕是不好打了。”
“郡主是心软了?”
“心软什么,我若是心软了,怜悯了他们,又有谁来怜悯我天瀚的百姓?”御婉斥了一声,“只是此次漠北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来的,进是战死后退是饿死,这样的军队才是真正可怕的。”若是将他们逼到了绝境,拼死一战,怕会是一场生死决斗的恶战了。
柳映尘与高将军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傻子,战场厮杀这么多年,一支抱着不胜就是死的决心的军队有多可怕他们很清楚,更何况漠北人一向骁勇善战,他们有着上等良驹和绝好的弓弩,一旦沆瀣一气发起总攻,就算郡主运筹帷幄,落日城也不一定挡得住。
就是挡住了,怕也是杀敌一千自损三百。依照郡主的性子,怕是不会如此硬碰硬的。
“如今最好的应敌方式,便是烧了他们的粮草。”漠北此时大旱,能够集齐十万大军的粮草已经不易了,如果他们能一把火全烧了,漠北大军必定不攻自破。“请郡主下令,末将一定将他们的粮草烧得一点不剩。”
御婉没有应话,只静静地坐着。
柳映尘也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御婉,好像在等着她下令。
但柳映尘心里很清楚,这个令郡主是不会下的,若她想烧粮草,昨晚在看见那几个孩子瞧见几分端倪的时候,郡主就已经一把烧了以绝后患了。
郡主到底还是心有慈念的。
“郎杀是个好人。”御婉突然道。
柳映尘和高将军也被御婉这突来的一句弄懵了。
“郎杀是个好人。”御婉平静地重复道,“至少对于漠北的百姓而言,他是一个好的王。”
否则昨晚她和柳映尘不会如此容易就进了漠北军营,更不会如此简单地就找到了那些粮草。
见柳映尘和高将军还是不明不白,御婉叹了一声,“昨夜的一切进行得实在是太过顺利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除了那些巡逻的士兵之外,这一路过去,我们竟然没有遇到任何的阻拦。”更甚至是对于漠北军而言就是命脉的辎重营也是守备松弛,几乎没有人看守,“我不相信郎杀这样一个可以在夺嫡中顺利坐上王位的人,会如此无脑。”
既然郎杀不是无脑之人,又如何会出如此大的纰漏呢。御婉想来想去,也只有四个字,有意为之。
柳映尘也有些恍然,“郡主是说,那几个孩子?”
“怕是郎杀早就知道那几个孩子躲在军营里偷东西吃了吧。”小孩子而已,又哪里能真的瞒过他的眼睛。“所以辎重营的戒备才会如此松懈。所以我们才会一露面就泄露了行踪。”
想必就是郎杀撤走了看守辎重营的人,也是他派人暗中保护那几个孩子,而她和柳映尘这才无意间踏入了对方的包围圈。
想到这里,御婉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头,事情真是越来越难办了。
落日城,北城楼上。
呜呜的萧声又响了起来,军旗鼓鼓,红衣飘飘,御婉看着对面的漠北军营,心头思绪万千。
纪凌珏来了信件,雪羲对南冰洛出手了,相小心被相云齐带走了,正好碰上赶回去的龙玉,两方起了一场冲突,但是龙玉没能救下相小心。
纪凌珏派人跟着,御婉担心出事,飞鸽传书去了东境,希望皇甫离能帮着拦一下。
东渝,相云齐,相小心。
御婉微眯双眸,夕阳西下,天空红彤彤一片,她心里总有种不安,也不知道这东渝皇室里隐藏着什么秘密。只希望不是什么关乎天下的大事就好。
御婉叹了一声,转动手中的血玉萧,距离上次她偷袭漠北军营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几日漠北时常会派人出来叫阵,双方也交锋过几次,皆有损伤就是了。
“郡主,该用晚膳了。”这几日他在城里寻不到郡主的时候便会来到北城楼,郡主十次有九次是在这里吹箫的,每次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映尘,你说我们为什么要打仗呢?”御婉抚摸着血玉萧冰凉的萧身,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柳映尘怔了怔,没弄明白御婉的意思,“自然是保家卫国。”
“是啊,保家卫国。”御婉的声音幽幽,目光直射,却有些失了焦距,似乎是在看着前方的漠北军营,又似乎不是。“那,漠北为什么要打仗呢,他们可不是为了保家卫国。”
柳映尘一噎,一时真回答不上,尤其是他还弄不清楚御婉想说些什么。
“为了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