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二十二年七月七日。
文武百官齐聚奉天殿,等候早朝。
一张天音司司主的认罪书,让早朝还没开始,就炸了锅。
认罪书上,绛音列出自己掌管下的天音司,犯下欺君罔上、私查定北、诬蔑亲王、擅用职权等七条大罪,坦诚所有的罪状,都是她一力主使,所有的罪责,愿意一力承担。
此书一出,满朝皆惊。
亲曜王的兵部,皆喜形于色,又暗自纳闷,天音司这回是吃错药了吗?竟然爽快的认错,还认得这么彻底,欢喜之余,又不无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厌曜王的大理寺、御史台和礼部,皆面色不好,不相信这是绛音自己的本意,怀疑曜王暗中威胁恐吓,用卑劣的手段逼迫绛音认罪。
御史大夫率先质疑,“此案还有诸多疑点,有没有罪,罪责如何,还未下定论,司主怎会如此的迫不及待,一股脑的全认罪了,这根本说不通,事出反常必有妖。”
兵部左侍郎嘲讽:“李大人说的疑点,具体是指哪一点,莫非那信鸟有问题,并非天音司派去的?还是难道死在定北的岚沅是真的,如今的这一个才是傀儡,是曜王殿下为了陷害天音司,派过去的傀儡?”
大理寺少卿接口:“这也不无可能,众所周知,天音司戒备森严,阵法重重,没有人指引,根本进不去,但曜王却如入无人之境,直闯禁地,让人不得不疑。”
兵部右侍郎冷笑:“是证据有疑点?还是你们故意视而不见,千方百计为天音司开脱?谁人不知,你们大理寺、御史台和天音司,都穿着同一条裤子,视曜王殿下为眼中钉,你们这样颠倒黑白,就不怕天下人嗤笑吗?”
御史台、大理寺之人面色皆变。
文武百官皆知,圣后不喜曜王,所以,其掌控下的天音司、大理寺和御史台,也处处针对曜王,但是心知肚明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毕竟,圣后因曜王乃‘不祥之人’而厌之,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而且,是只能背地里偷偷议论的秘密,明面上,圣后如此待曜王,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兵部右侍郎这番话,等于是一把扯掉了圣后‘爱之深,责之切’的遮羞布。
这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两部之人尽数跳了出来。
“萧侍郎这话是什么意思?御史台、大理寺和天音司,皆是承圣上的旨意,听娘娘的令行事,娘娘对曜王殿下‘爱之深,责之切’,我们为臣者,才会多注意殿下,看到行差踏错的地方,才会指正,你这样说,是怀疑娘娘的用心,是怀疑我等的忠心?”
“再有,天音司自大曜开国以来,承天意,听神音,司护国之事,数百年来立下多少功劳,侍郎视而不见,赤口白牙就说天音司是黑,若为大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为黑,那试问,世间哪儿还有白?”
“就是,若说颠倒黑白,我等哪里比得上兵部的诸位,当年那人犯下那么大的祸事,你们兵部居然置若罔闻,一门心思只维护那人,结果呢?而今,你们又不分青红皂白,为了维护曜王,就把一大口黑锅扣到我们头上,你们可是忘了当年的教训?”
说道激动处,有人甚至忘了禁忌。
虽然没有直接说‘邪相之乱’,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听不出来?
兵部中人脸色乍然青筋暴涨。
隔岸观火的其它各部官员脸色也变了。
丞相颜珅骤然开口,各打五十大板。
“够了,是非黑白,看的是证据,论的是事实,圣上自有公断,轮不到你们一个个的逞口舌之能,你们把朝堂当成了什么?菜市场?要吵滚出去吵!”
他冷冷看向大理寺失言之人,目光有如刀尖,像是要一寸寸的将那人剖开,那官员在他的目光注视下,后背很快冒出一层冷汗,腿肚子忍不住打颤起来。
就在官员腿软差点要跪下去的时候,颜珅移开了视线,落到了大理寺卿徐彰身上。
“徐大人,你为官二十七载,治下严谨这四个字,不需要老夫再提醒了吧。”
徐彰面露羞愧之色,恭谨应道:“下官谨遵丞相大人教诲。”
忽然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
“这一大早的,徐卿又被丞相抓住了什么小辫子?”
众人随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曜帝楚毅缓步而来,似笑非笑。
曜帝的身侧,是曜王楚陌。
御史台、大理寺诸人,心下微沉。
特别徐彰,后背窜起一层凉意。
他还没想好怎么答复,倒是颜珅先开了口。
“圣上说笑了,老臣真没有抓别人小辫子的喜好。”
楚毅扶着曜王的手走上高台,坐上王位,让众人平身,戏谑不改:“那颜卿喜好什么?抓大辫子么?”
颜珅躬身说道:“圣上明鉴,不管是小辫子还是大辫子,微臣都不爱抓,微臣最大的心愿,亦是满朝无辫可抓。”
“无辫可抓,颜卿说得好啊。”楚毅扫向文武百官,“若是人人都像颜卿一样,一日三省,秉公持正,勤政爱民,人人无辫可抓,那朕就欣慰了。”
“然,朝中有很多人,不思反省自己,只想抓别人的辫子,结果——”楚毅话锋一转,声音倏地冷下去,“结果就是,让自己那根辫子明明白白的暴露出来。”
‘啪’的一声,他将一本折子重重的扔到地上。
脸上一片阴霾。
“说说吧,天音司这根大辫子,该怎么处理?”
有好一会儿,众臣都是懵的。
所有人的眼光飘向地上摊开的折子,折子的落款是绛音,而折子上出现的最多的两个字,是认罪。
显然,这是一份认罪的折子。
如果说认罪书,还有别人写下,使法子让绛音按下手印的可能。
那么绛音亲自书写的认罪折子,就断无这种可能。
待反应过来之后。
兵部中人面色暗喜,而御史台和大理寺之人,脸色就彻底不好看了。
徐彰忍不住伸手,捡起折子细看,一看之下,冷汗大滴大滴的冒了出来
这份折子上,事无巨细的写清楚了天音司针对曜王的种种,从时间、地点、人物到事项、结果,而且,连八年前曜王大荒山剿匪,过程中遭冷箭差点惨死,也是天音司妙手堂下的毒手这种闻所未闻的事情,都吐了出来。
徐彰只觉得眼前一黑。
完了,天音司彻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