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当空,月华如水。
降魔塔静静的伫立,十二层的高塔,塔尖高耸入云,顶端光华璀璨的夜明珠,像是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每当夜晚的时候,总有备受宠爱的孩子,异想天开的想要家中父母长辈,将明珠摘下来做自己独一无二的玩具,而父母长辈总会告诉他们:“那是天上的仙人放置于塔上的明珠,用以泽被定南,守护定南子民的平安和富足。”
更有甚者,将口耳相传的传说加工一番,变成了喝止小儿啼哭的绝佳利器,比如:“那不仅仅是夜明珠,更是天上的神仙放置在凡界的眼睛,哭闹不乖的孩子,都会被神仙看在眼中,晚上的时候,神仙就会把让梦妖钻到孩子的梦中,以噩梦惩罚不听话的小孩。”
桑城人的童年,大抵都经历过这样的传说。
至于十六年前的惨案,因为太过骇人听闻,官府封锁了消息,只有少数的知 士,知道其中的一二,后来,那些知情者,也随着‘真凶身死魂灭’,被列为禁忌,而不能为外人道也,慢慢的,随着时间滚滚向前,当年的惨案,早已被历史的车轮湮灭。
所以,这个夜晚,对于桑城来说,跟往日的每一个夜晚,并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婴儿失踪案’的凶手还没被抓到,全城戒严,不能随意的窜门,一到了晚上,就只能关门闭户,熄灯睡觉。
因此,不到子夜时分,整座桑城,除了官府的人,全都进入了梦乡。
而这夜的风,不知怎么的,也消失了似的,让安静的夜晚,更加的寂静无声。
万籁寂静中,定南王楚岄,站在离降魔塔不远的一栋小楼下,把自己藏在暗影里,焦躁的扯着前方花树的树叶子,那身影,怎么看都显得鬼鬼祟祟的。
扯了一地的树叶子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府丞怎么还不回来?是不是进行得不顺利,被曜王的人发现了?”
今夜是私密的行动,自然不可能大张旗鼓的一群人,是以,跟来的,只有几个近卫。
而这几个近卫,也并不知道定南王要来救的‘诱饵’,其实正是他的私生子,当然就无法理解他心急如焚的心情,事实上,他们私心里觉得,以‘诱饵’引出整个‘婴儿失踪案’背后的真凶,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搞不懂定南王为何突然如此‘爱民如子’的近卫,便随口答道:“王爷无须过度担心,府丞刚离开一会儿,这会子,估计刚摸进房间里。”
楚岄不由看了这个近卫一眼。
近卫感觉到主子的不悦,忙调整态度,积极的建议道:“要不,属下前去看看,若府丞发生什么意外,也有个人从旁照应。”
楚岄默了一默,片刻说:“不用了,我相信府丞。”
几个近卫顿时无言以对。
这位主子,宁愿相信没什么拳脚功夫的一介书生,也不愿意相信他们这几个经过特殊训练,连妖魔鬼怪都不怕的近卫,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他们只能把自己当成一棵树啊。
最为郁闷的近卫队长,不由暗搓搓的怀疑起来,这王爷和府丞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因为他们都是王妃送过来的人,所以,只让他们跟随保护,事情的核心,却不让他们参与进去。
近卫队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由于暗影中抬头,看向小楼。
这一看,他就发现小楼窗外的树上,挂着什么东西,看不清,但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感觉就像是什么宝贝一样。
近卫队长很想去拿下来看看,但是想到楚岄路上再三叮嘱过要寸步不离,眼眸一转,从袖中摸出一样暗器,朝窗外那棵树射去的同时,他轻喝一声:“谁在那里?”
楚岄正处在心急如焚之中,当然没看到近卫队长的小动作,听到声响,火速往近卫身后一缩,“你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近卫队长沉声应下,走到树下,捡起被暗器打下来的东西,借着月光和星光,他看到了手上的东西,竟然是一把极为珍贵的驱邪圣品——蓬莱紫兰花。
近卫队长几乎要乐疯了,要知道,蓬莱紫兰极为稀少,平常人得到一枝,都要当成传家宝,好好的供奉起来,而他居然大半夜的捡到一把,这运气,若是别人知道了,得嫉妒死。
他下意识把宝贝赶紧藏起来,藏到一半,他忽然抬头看向小楼——很显然,这把蓬莱紫兰花,是被人从窗户扔下来的。
而楼中住的,按照王爷的说法,是曜王派人把第四十九名婴儿当‘诱饵’藏身此处,也就是说,有婴儿,还有曜王的人。
既有曜王的人,那有驱邪圣品,就不难理解了。
可是,曜王的人既放上驱邪圣品,那说明,曜王认定‘婴儿失踪案’背后的凶手,跟妖邪有关,那既然如此,为何又把至关重要的宝贝扔了下来。
除非,里面不止有曜王的人,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并不知道蓬莱紫兰的作用,这个人——正是王爷和府丞的共同秘密,所以,府丞可以去,而他们,不可以。
到底是什么共同秘密,能让王爷不惜把和乐郡主逮捕下狱,不惜与朝廷派来的曜王对着干……近卫队长顿时想起了第一次案情讨论会后,流出的,关于定南王外室私生子的传言。
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夜的沉寂。
紧接着,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从高空被抛下。
近卫队长火速朝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降魔塔外围的巡卫也飞快闻声赶来。
只见地上,一个女人仰面横躺,眼睛睁得大大的,女人的头发披散一地,有殷红的血,从女人后脑勺处弥漫开来,很快将路面染红。
“如月?!”
一道震惊的声音从后方传出,众人回头,看到了定南王楚岄,忙退散避让。
楚岄一个箭步走向地上的女人,火把的照耀下,看得出女人面容姣好,可惜再漂亮的脸蛋,七窍流血,也只会可怖如厉鬼。
楚岄这会子却感觉不到,怔怔抱起女人,“如月,本王来了,你别怕,本王来救你了。”
女人听到情郎的叫唤,仅剩的一口气骤然提了起来,竟然挣扎着,紧紧的揪住情郎的襟扣,“你、是你害了麟儿,我、我也是帮凶,哈哈,帮凶……”
她眼睛暴突到极致,最后一丝呼吸,也停止了。
楚岄呆呆的抱着她,像是被吓到了。
那些被他忽视的声音,这一瞬间都回响起来。
刑部侍郎罗铭说:“每个郡七个婴儿,每个婴儿都七个月大,看来,凶手对定南的户籍和出生人口情况,了如指掌。”
曜王府统卫莫铉说:“邪术者只凭本能行事,肆无忌惮,不可能次次掳走婴儿都了无痕迹,这件事,终极目的是邪术献祭,但凶手,很可能并非邪术者。”
刑部尚书杜晖说:“王爷,嫌犯燕无痕指证,元凶乃定南王府中人。”
楚岄骤然反应过来什么。
“快,捉拿府丞,全力捉拿府丞,他是凶手,他是整件事情背后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