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之术,变化万千,但万变不离其宗。一等,借天脉布阵,即日、月、星,感知天脉所在,即可找出生门,破阵;二等,借地脉布阵,即山川、江海、湖泊,找到地脉所在,即可破阵;三等,乃人为布阵,即符咒、术法、心力,找到布阵之人,乃可破阵。”
落霞峰上,阵法的第一课,师父如是说。
舒芙那时不过七八岁,最是异想天开的年纪,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又看了看师父,好奇的问道:“那若是集合天脉、地脉、人为的阵法呢?该如何破?”
“这等大阵,你该想的,不是如何破阵,而是,阵法底下,镇压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师父神情严肃,“即天脉、地脉、人为于一体的阵法,绝不会是针对人的,定是针对上古大妖,或是极上古邪魔。”
舒芙好奇心顿时大大的勾了起来,“师父,上古有哪些大妖和邪魔?”
“上古大妖,比如鬼车、穷奇、修蛇等等,这些大妖,生而祸害,但因天生地养,难以杀死,只能以阵法困之;上古邪魔,大都原本是修道者,修行途中,为了追求力量的增长,不择手段,以至于堕邪入魔,这些邪魔,只要你的力量够强大,均可被杀死,除了……”
师父皱了皱眉,停了下来,舒芙忙问:“除了什么?”
“除了魔龙。”
舒芙的眼睛倏地亮了:“这世上真的有龙?”
“传说中有。”师父看着天边的某处,“昆羣之颠,栖有双龙,其一食婴堕邪,化身魔龙,天道震怒,遣仙人下凡,设北斗七星阵,将魔龙永困地底。”
过往的影像散去,舒芙的神识快速往下看去。
只见星光和月光交融洒落的万千银辉之下。
定南七郡的七座山头,延绵蜿蜒,像是一条盘踞蛰伏的龙。
龙头的位置——正是桑城。
舒芙的思绪飞快转动,栖有双龙,其一食婴堕邪……婴儿是龙堕邪的引子,那么,也必将是能 它破土而出的最佳诱饵。
而七为阴,七月个月,七七四十九个婴儿,跟重阳节,阴阳相撞,扰乱天脉气数,阵法的封印力大减,正是 魔龙破土而出的绝佳时机。
她忽然想起林相之案卷宗中的一段记载。
“……九九重阳,定南七郡同时地动,尤以桑城为重,百姓流离失所,官府派兵救助,行至降魔塔,忽听婴啼,赶至塔中,却见塔门打开,婴儿分尸遍地,皆被挖心而亡,而邪相林奕,立于塔中,长剑血红……”
那根本不是地动,而是——
舒芙神识火速回归身体。
幽暗的牢房,她霍然睁开了眼睛。
所谓的地动,根本是魔龙破阵而出!
那些惨死的婴儿,皆是魔龙所害。
林相会出现在那里,是为了——把魔龙封印回地底。
与此同时,降魔塔附近的小楼。
‘奶娘’费劲心思,终于把小崽子哄睡了,感觉比连续练了三天三夜的刀法还要累,只想放松身心躺下来,好好的睡一觉。
然而,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
月亮升到了半空中,快要过子夜了。
过了子夜,便是九月九,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刻。
虽然说整个‘婴儿失踪案’的凶手一定想不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会把孩子直接带到降魔塔附近。
但是,世上之事,最怕的就是万一。
‘奶娘’ 的掐了太阳穴一把,让自己打起精神,保持全神贯注。
忽然身后一道影子飘来‘
‘奶娘’眸光一冷,身形如电,扼住了来人的脖颈,“找死!”
“是、是我!”
来人被吓得眼泪立刻就出来了,正是如月夫人。
‘奶娘’皱眉放开她,压低声音道:“你干什么?”
如月夫人鼓起勇气将手中的东西呈上,是一碗香糯温软的粥。
“你为了保护我们,这几日辛苦了。”
‘奶娘’这几日都没能吃上什么好东西,如今闻到扑面而来的粥香,肚子里的馋虫顿时翻天搅地起来,不过——
她怀疑的看向对方,“你不会蠢到要药晕我吧?”
“大人说的哪里话,大人日夜不休的保护我们娘儿俩,奴家感恩还来不及,怎么会做出那等谋害恩人之事。”
如月夫人情真意切,拿出一枚银针,放入碗中,片刻后拿出,银针上并无半点变化。
‘奶娘’谅她也没那个胆子,接过粥,就地呼噜噜喝起来。
如月夫人目光越过她,痴痴的看向床榻上安睡的儿子,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开口,“我能否……”
请求还没说完,就遭到了无情的打断,“不能!”
‘奶娘’三两口的喝完粥,将碗塞回去,磨着牙说道:“一边儿去,要是把小崽子吵醒了,我跟你没完。”
说罢,她转身去守小崽子。
可惜,没走两步,脚下一软,跌倒在地,眼皮也越来越沉。
意识沉没前,‘奶娘’浮上脑海的最后一句话是:他娘的,想她英明一世的堂堂黄泉境门主,居然阴沟里翻船了。
同一时间,帝都南郊一座秘密宅子之中。
面容清正的男人,将一颗黑子落到棋盘上,像是画龙点睛一般,棋盘上的黑子连成一条腾云驾雾的龙,男人唇角勾起笑容。
“承让了!”
男人的对面,坐着的是一个比他年轻许多的黑袍青年,青年容颜俊美,黑袍上织绣着妖冶绽放的曼珠沙华,正是被满城通缉的暗族之王夜熙。
此刻,夜熙摸了摸膝上的白兔,笑意清浅。
“还是大人棋高一着,夜某佩服。”
“过奖了,暗王东郊猎场布局,也十分精彩,只可惜遭遇了意外,才功败垂成。”
男人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棋盒内,笑意更深,“不过也无需伤怀,这个意外,待到天明,就会随黑夜一起消失,绝煞七剑,当年可是让魔龙吃透了苦头,如今重见天日,它第一个要报仇的对象,便是绝煞七剑的传人。”
“是啊,只需要等到天明……”
夜熙看着窗外的天色,幽深的双瞳,闪过深深的遗憾。
真可惜啊,他被困此间,不能亲眼看到,那该死的舒芙,被撕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