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林瑶,就不用承受那些失去的巨大悲痛。
不是林瑶,就能够以外人的身份,继续清醒冷静的调查林相之案,而不是被那些让人无力的巨大悲痛和哀恸所侵袭和吞没。
所以,她一定不是林瑶。
金丝鸟想要辩白,刚一开口,舒芙连人带剑,化成一道萤光,很快从眼前消失了。
楚少衡和金丝鸟忙追过去,却怎么找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金丝鸟后知后觉的后悔起来。
“我是不是不应该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刚才主人脸上的神情,是它从未见过的。
她这个人,神情向来都是明朗的,又怀揣着一颗对什么事情都有几分好奇的心,因此,眼睛总是闪亮闪亮的,很多时候,金丝鸟看着自家主人,都觉得她浑身自带一种春天里花草树木在蓬勃发芽的感觉,生机勃勃,活力四射。
可是刚刚,她的眼神,一片死寂,那死寂中,又隐藏着恐惧和脆弱,让神经无比粗大的金丝鸟,都感觉到了不妙。
它忍不住责怪起罪魁祸首起来。
“都是你啦!都怪你一直追问我,我才说出来的。”
金丝鸟爪子很痒,很想抓他一把,不过看在这个人小时候救过它的份上,它才气闷的将爪子收了回来。
想想还是气不过,又用翅膀扇了他一下。
“喂!你发什么呆呢?话说,主人的印记和仙根被拿掉,你认不出她来,情有可原,但是,沈清瑶那德行,当初一看到我是只不一般的灵鸟,就想仗着出身名门人多势众,想把我占为己有,这种从根子里就焉儿坏的人,你到底觉得她哪里像林相的血脉?”
不等楚少衡回答,金丝鸟想到什么,又垂下了翅膀,无比的哭丧和自责起来。
“我又有什么资格责怪你眼瞎呢?认真论起来,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东西,才让沈氏那个恶毒的女人,将主人最珍贵的东西偷了去。”
“高贵的血脉,仙族的印记和绝美的容貌,这些东西,都是主人的,全都被沈氏偷去了,放到沈清瑶的身上,完全的掩盖了她丑陋的容貌和灵魂,所以,你才会认错。”
“呜呜呜……都是我的错!”
金丝鸟一屁股坐到地上,无比愧疚和自责,放声大哭起来。
直到一只手拧起了它。
一只无比冰寒的,一碰到就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冷战的手。
楚少衡的手。
不止冰寒,还颤抖得厉害。
金丝鸟这才发现,楚大仙的脸色,白得可怕。
他的双瞳,也幽深得它可怕,它情不自禁的,腿有点打颤。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目光紧锁着它,“我要你原原本本,从头到尾的,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金丝鸟脑中的一根弦顿时紧绷起来, 意识提醒它不要再说了,方才只是说了个开头,主人都受不了跑了,若是它把后面的都说出来,只怕楚大仙也会受不住。
但是,他的眼神太可怕,它不敢不从。
金丝鸟闭上眼睛,回忆起当年的场景。
那场景,也通过幻术,浮现在楚少衡的眼前。
那是一场小雪过后。
听相府的下人们议论,帝都气候温暖,上百年来从未下过雪,那一年,竟然奇异的,下了一场雪,所以,满城的人都欣喜若狂,相府的下人们,也都跑到了院子里,去赏雪。
只有相府的两位主人,神色异常的凝重。
“镇压魑王的封印异动,白泽的天书显示,是暗王动的手脚。”
主人伸手温柔的抚摸着摇篮里的小主人,神色无比的眷恋,语气却是决然的。
“我必须立刻启程,去封印地查看。”
“不行,因为生产瑶儿,你修为大减,若是封印真有异动,你无能为力,还会把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我去更好。”
林相揽住主人的肩,如是说。
主人轻抚小婴儿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得更加温柔了,柔声答应下来,“好。”
林相附身,爱恋的吻了吻小婴儿的额头,又吻了吻主人,转身就走。
“等等……”
主人叫住了他,将一杯蓬莱紫兰的花茶端给他。
“夫君,蓬莱紫兰的母株,今天终于开花了,你喝下它,此去定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林相璀然一笑,接过茶,一饮而尽。
随即,辞别夫人和女儿,转身远去。
可惜,还没走到门口,就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主人用术法,将他移到了床上。
“夫君,对不起,我不能让你去。”
“你的‘绝煞七剑’,可以对付魑族,却不能对付魑王,这世间对能付他的,只有我,所以,尽管我知道,此去,也许我跟你,跟瑶儿,可能天人永隔,但我必须去,这是生为我族者,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我只希望你和瑶儿,能够平安的活下去,尤其是瑶儿,她还这么小,却偏偏是预言里的天命之女,若是暗族和魑族余孽知道,那么瑶儿,将每时每刻,都处在危险之中。”
她抱起摇篮里的小婴儿,泪盈眼睫。
“暗族已经找到了魑王的封印地,那么离他们发现我,发现瑶儿的存在,已经不远了,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瑶儿,娘亲对不起你。”
她骤然出手,眼泪同时从眼角滑落。
小婴儿的痛哭顿时响彻室内,因为结界的关系,外头并无人发现异常。
很快,有翼型的胎记从小婴儿背上飞出,有深紫色的光华从小婴儿眼中飞出,还有橙色的血迹,从小婴儿的细嫩的手腕处流出来。
三样东西,被收集到了一个玉瓶里。
被拿走这三样东西之后,小婴儿白嫩红润的脸蛋,像是失去了颜色的花朵一样,顿时变得灰败起来,她太小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晓得放声大哭。
可是她的娘亲,已经没有时间来好好的哄一哄她,只能忍痛把她放到她父亲身边,把玉瓶交给金丝鸟,叮嘱它千万要好生保管,就携着丹鸢,飞身而去。
这一去,她们就再也没有回来。
回来的,只有一件沾满了血迹的衣服,以及丹鸢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