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鸟陷入了回忆之中。
天音司的洗魂池,一洗,失魂,二洗,回魂。
所以,从洗魂池出来以后,金丝鸟的记忆,就慢慢的恢复了。
但因为恢复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因此,很多东西还记不完全。
比如它和丹鸢、以及主人凰烁是怎么来到的大曜?主人是如何嫁给林相的?它和丹鸢又是因何会退化成两颗凤凰蛋的……它通通都记不起来了。
能够想起来的最初记忆,就是小主人林瑶出生的那一天,主人将它和丹鸢放到了小主人的摇篮里,同它们说:“从今以后,你们要帮我守护好瑶儿。”
新生的小婴儿,皱巴巴的,想来一点儿也不好看,但是它和丹鸢,隔着蛋壳看不见,只能感受到小婴儿身上极其纯粹和浓郁的灵气,那灵气,让它们的元神忍不住的热泪盈眶,忍不住的 澎湃,每天都在幻想,小主人一定是全天下最可爱的孩子,一定要争取早日破壳出蛋,好能够真正的看护小主人。
在这样强大的信念支撑下,它们的元神昼夜不息的修炼,整颗蛋每天都是热乎乎的,只有小主人想跟它们玩儿的时候,才会偶尔的休息。
金丝鸟清楚的记得,那个时候,小主人最喜欢紫色,因此,主人将它和丹鸢的蛋壳都变成了紫色,小主人便常常对它们爱不释手,每天醒来都不哭,躺在摇篮里,左看看右看看,好奇的用小爪子去碰它们,或者左撩一下,右撩一下。
每当此时,丹鸢就会用一种让它的元神都颤抖的语调,动情的说道。
“天啊,你感受到小主人的手了吗?好温暖,好柔软哦,比天边的白云还要柔软百倍,哦不,千倍万倍,小主人一定有一双全天下最温柔最柔软的手。”
“还有她的小胳膊小腿,她还这么小,就如此的有力,每天生龙活虎的抓啊蹬啊的,小主人以后,一定会有个强健的体魄,早早的能脱胎换骨。”
“还有小主人身上的气息,你闻到了吗?比春夏秋天,天上和人间所有的花香加起来,都还要好闻,还有她咯咯笑的时候,不行不行了,我的心快要化了。”
金丝鸟深深的觉得,那个时候,就算小主人放个屁,丹鸢也能找出一百种方法来夸这个屁天下无双无人能及。
若是丹鸢平时的性格就是这般也就罢了。
最让金丝鸟受不了的是,丹鸢原本是只无比高冷的凤凰。
小主人不在的时候,它就像是个哑巴一样,一整天都懒得跟它说一句话,唯一的一次说话,还是冷冷的讽刺它贪图安逸,生性懒惰,修炼不专注,照它这样的进度,只怕百八十年都不能化形破壳,无法守护小主人。
更过分的是,丹鸢还说它以后会是小主人的累赘。
金丝鸟气得朝丹鸢滚过去,想要撞它,结果丹鸢那个卑鄙的家伙,居然往旁边一让,害得它撞在了摇篮边上,差点翻了出去,幸而有个人接住了它。
那个人的手小小的,还是个孩子,那个人的声音,尽管刻意的紧绷,还是脱离不了孩子特有的奶声奶气,尤其在震惊之下,更是软软糯糯的。
“烁姨,我好像……好像看到这只蛋,刚才自己动起来了。”
金丝鸟吓得一动也不敢动,毕竟,在相府众人的眼中,它和丹鸢,就是两颗玩具蛋。
主人却毫不在意,轻笑出声。
“对啊,这只蛋比较调皮。”
又说:“陌儿今日救了它,来日,它一定会报答你的。”
“一颗玩具蛋报答我?”那孩子老成持重的叹了一口气,把它放回了摇篮里,“烁姨,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需要用这些哄小孩子的话来哄我。”
现在回想起来,金丝鸟总算明白了,当初碧落岛上,指引它出岛的神秘力量是什么了,那就是——报恩的力量啊。
这段记忆比较完整和清晰,因此,金丝鸟一边回忆的同时,一边用幻术,将当时的场景都展示了出来。
于是,舒芙看到了幻术中的相府,看到相府中的那些人,跟她东郊猎场力竭大睡,梦见自己变成小婴儿时,看到的场景和人,都是一样的。
特别是那个女人,精致柔美的五官,深紫色的瞳仁,唇角常常漾开着笑容,比三月春风拂过碧湖时,湖面荡漾开的春水还要温柔,温柔得,让人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呆在她的身边,因为她的身边,一定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安宁的地方。
那是她的娘亲。
随着这个念头恍惚的在脑海中浮起,舒芙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触碰,然而在指尖即将触到的时候,相府的场景和人,都消失了。
她的娘亲,也消失了。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只是个幻术而已。
不知道怎么的,舒芙感觉自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悬崖底下是万丈的深渊,一不小心就会跌下去,跌得粉身碎骨。
她心里头一次生出无边无际的惶恐来,这惶恐,让她下意识的逃避,模模糊糊的想,对,这只是个幻术,幻术,是假的,梦境,也可能是假的。
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她怎么可能是林瑶?
如果她是林瑶,她就得面对,那么温柔美好的母亲,已经仙逝的事实;
还有风华无双的林相,当她作为外人的时候,光是听到他的事迹,都心生敬仰和钦佩,尤其她接手旧案的重查事宜后,更知道当年的每一件‘罪大恶极’,都是为了‘正道和苍生’,更对林相的所作所为,钦佩至极,也对他的结局,痛惜至极。
作为一个外人,一想起来,都会心生难受,若她是林瑶,那该如何面对?
一股巨大的空洞席卷而来,几乎将舒芙整个的淹没,她不想被空洞淹没,下意识的握剑了灵剑,大力的摇头。
“不,我不是那人,我是舒芙。”
“师父跟我说过的,我的父母,是岐山脚下的村民。”
“师父在岐山脚下捡到的我,那年岐山连天暴雨,引发山崩,将山脚下的村庄活埋,他赶到时,全村的人都已经死了,只剩下我,被父母放在一个洞穴中,侥幸活了下来。”
她的眼睛亮如冰雪,“我不可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