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习惯性地走到贺展飞车前，直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上了车。
贺展飞反而愣了一下，才上车。
周洋则摸了摸鼻子，乖乖去了后座。
苏悦系好安全带后才醒悟过来，自己上的这辆车，不是“男朋友”的车，而是“男朋友哥哥”的车。
她暗自吐槽一番自己，却也没再换位置。
贺展飞启动车子，朝学校方向驶去。
车里很安静，大家一句话都不说，苏悦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别扭，于是斟酌半天，问了贺展飞一句：“你机票买好了吗？”
“嗯，买好了。”贺展飞答。
机票啊行程啊各种手续之类的，都是贺鸿儒办理的，昨晚，他的确收到了贺鸿儒给他发的机票信息。
“那就提前祝你圣诞快乐。”苏悦笑道。
贺展飞沉默片刻，才回了一声“谢谢”。
周洋在后座听着这俩人如此没营养的对话，忽然有些怀念街舞团的那些漂亮小姐姐，大家有什么话都敞开来说，多省心！
哪像这两个，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
光是围观听两句就觉得心累。
到学校后，苏悦本想在校门口下车，但贺展飞还是送到了她宿舍楼下，然后才离开。
苏悦站在原地惆怅了一会儿，又振作精神，或许，圣诞节后，展翼就能回来了。
毕竟，听周洋的意思，贺展飞此番去美国，也是治疗的辅助部分。
时间这个东西，真是最难以琢磨的了——你想它走得慢一点，它偏偏走得快。在你想它快点过去的时候，它又漫长得可怕。
虽然明白是心境问题，但时间往往是不可控的，它就是个我行我素的小妖精。
对苏悦来说，到圣诞节的这段时间过得飞快。
而对贺展飞来说，到圣诞节的这段时间则过得非常漫长。
好在，临近考试月，大家都踏踏实实静下心来学习，没人再理会什么八卦。
苏悦跟贺展飞这对情侣不怎么像以前一样喂大家吃狗粮的事，也逐渐被人忽略。
贺展飞刻意避开苏悦，苏悦也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去打扰贺展飞。
当然，倘若真的偶遇了，两人也不会掉头就走。
苏悦是有心跟“贺展飞”交朋友。贺展飞则是因为手机备忘录上发生的那些事，觉得对苏悦有愧。所以他在学着适当地让他跟苏悦的关系看起来正常一些。
如此一来，两人的关系也没到“形同陌路”这一步。
还有两天就到圣诞节了，学校里各种圣诞活动都有，所以氛围也很浓郁。
每经过一个楼宇，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Jingle bells， jingle bells，jingle all the way……”，一路下来，几重奏都数不清了。
外面还有各式各样的圣诞树，大小不一，上面还挂着彩色的小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真跟歌名相配。
贺展飞置身其中的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自己到底是在国内，还是在国外。
有时候，国人对这种节日反而比外国朋友更热衷。
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把节日过成情人节。
苏悦抱着书本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贺展飞。
贺展飞形单影只，一个人站在图书馆旁边那条蜿蜒走廊里，与周围热热闹闹的人群，截然相反。
太孤单了。
苏悦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
她跟身边仍站在台阶上的姐妹们告别之后，朝贺展飞跑了过去。
身后的姐妹们窃窃私语，嘘她“见色忘友”，她权当没听见。
苏悦跑到贺展飞旁边后，仰着头问：“你还没走啊？”
贺展飞所在的这个走廊建得十分特殊，时高时低，小拱桥样式连起来的。此刻，苏悦就站在下坡处的低点，而贺展飞站在高点，所以她不得不仰视。
女生眼里闪烁着见到他的意外惊喜，这种表情令贺展飞也不得不心软。
贺展飞看着苏悦，点了点头。
“明天走？”苏悦继续问。
“嗯。”
“我可以去机场送你吗？”
“这……”贺展飞犹豫了一下，“时间太早了，而且早上很冷，你……”
“哈哈，你真的考虑了？我随便说说的。”苏悦笑了，“冬天的早上的确起不来。那我就祝你一路平安啦！”
苏悦正要转身离开，贺展飞叫住了她：“等等——”
苏悦扭头，不解地看着他。
贺展飞捏着自己的书包带，心中思绪转了又转，最后还是从书包里摸出一个水晶球，递给苏悦。他垂眸，故作随意道：“我……我在展翼房间不小心看见的，上面有便签说是送你的圣诞礼物……”
苏悦目光顿时一亮，表情越发惊喜，她接过水晶球，开心地说：“谢谢你！”
“不、不客气，不是我做的。是展翼给你的。”贺展飞很不自在地加快语速，“圣诞快乐！”
说完，迈开大长腿，飞快地走了。
苏悦抱着水晶球，转过身来，看着贺展飞的高大身影，大声道：“圣诞快乐——”
等贺展飞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苏悦才笑着低头，观察手里的水晶球。
她也不顾自己还站在风里，看见底座有按钮，就点开试了试，水晶球里传来圣诞快乐的歌曲，水晶球里面亮起来，映照出穹顶部位的宇宙星空，仔细看，能看见里面的亮光到最后组合成了“悦”字。
除了这些，苏悦还看见有一个隐藏的按钮，点开后，里面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悦悦~想你哟，么么哒！”
苏悦笑得更开心了，当然，她知道，这不是贺展飞说的，而是之前她跟展翼互相聊天时候，对方发过的一条语音。
看来，贺展飞看过他们的聊天记录了。
虽然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但苏悦明白，这两人是一个人，只是人格不同，倘若他痊愈，那就的的确确是一个人。
所以即便被窥视，她也认了。
贺展飞去到停车场，坐进车里后，心跳仍然剧烈。这段时间、这种时候占据了身体的所有权，他自觉对不起展翼，也对不起苏悦，因此才在晚上加班加点做了那个水晶球。
做好后他一直带在身边，却迟迟不敢送出去。
今天要是没碰到苏悦，他可能也不会送了，他会选择直接带回家，等待下一个圣诞节，或者等待下一次展翼出来，再由展翼之手赠送。
然而今天碰到了苏悦，苏悦的态度让他不由自主地感受到心软，鬼使神差就把礼物送了出去。
不知道展翼下次出来时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生气？自己的擅自出手，让展翼没办法亲自送礼物，展翼应该会很生气吧？
然而，那些便利贴上的备忘和提醒，又让贺展飞有些动摇——展翼留下备忘和提醒，其实就是想让他在他不方便的时候代替他送礼物吧。
总之，无论如何，现在礼物已经送出去，不可能再去要回来。
况且……看到苏悦笑得那么开心，他心里也莫名觉得有几分窝心。
也罢，就这样吧。
……
翌日。
首都机场。
虽然还不到早上七点钟，但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
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贺展飞跟父亲贺鸿儒各自拖着行李箱，取完票，去托运行李。
周洋来送行了，但因为起床太早，时不时还打个哈欠。
“洋洋，都说不用送了，你非得跑来。”贺鸿儒办理完托运手续，扭头刚好看见他打哈欠打得泪眼朦胧，不由笑道。
“我也没什么事儿，大不了送完您跟表哥，我再回去接着睡。嘿嘿，姨父，表哥，祝你们一路平安。替我跟表姨问好。”
“嗯，放心吧，肯定跟你表姨带好。”贺鸿儒笑了笑，忽而问他，“你要不要一起？姨父给你补张票。”
“还是不了，下次我再去，这次还是您和表哥回去跟表姨团圆吧，我就不打扰了。”周洋挠挠头，“我还得准备考试呢。”
“行吧，那就不勉强你。我们也准备去登机了，你回学校吧。”
“好。”周洋又跟贺展飞挥挥手，“我走啦，表哥。”
贺展飞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环顾四周，听到周洋叫他，他愣了一下才回道：“嗯。”
周洋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表哥你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贺展飞收回视线，垂眸道。
“该不会是……”周洋小声道，“是在看苏悦？”
贺展飞抬眸盯着他：“她跟你一起来的？”
“没有啊，我以为你刚才是看见她了。”周洋眨眨眼，不等贺展飞再说话，后退一步，朝他们再次挥了挥手，“时间快到了，你们快去登机吧，我走啦。”
周洋跑走后，贺鸿儒问贺展飞：“他嘀嘀咕咕跟你说什么呢？”
“没事，走吧，爸。”贺展飞率先转身，朝安检的地方走去。
贺鸿儒摇摇头，这才跟了上去。
他们都离开后，贺展飞最后看的方向，一个巨大的柱子后面，苏悦慢慢走出来，她望着两人的背影，心中默默道：“一路平安，展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