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三人在酒店楼下的餐厅一起吃了早餐,每个人心情都好了很多,特别是孟以南,整个人看上去像是脱胎换骨了一样,眼神中迸发出一种精气神,好像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再看肖昱行,仍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少了昨日的阴郁,举手投足平和且从容。
陆奈很开心,虽然这里的早餐全是又冷又硬的东西,让她怀疑自己像欧洲中世纪吃黑面包的浣衣女工,但是她还是吃的很开心,甚至加了一份奶酪。
尽管《盛世红颜》的拍摄已经结束了,但是孟以南没有选择休息,中午他便乘飞机赶回国内继续跑通告了。
陆奈想这样也好,让他一刻不停的工作,才是让他最能得到平静的方式吧。
现在他看着陆奈的眼神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陆奈觉得舒服多了,肖昱行也感觉到了,两个人都为孟以南的一点点小小改变感到开心。
肖昱行倒是没有急着再开工,原本他近几年就一直为了保持作品质量,所以产出较少,而且难得现在是电影结束后的调整期,他询问了陆奈是否愿意和他一起在欧洲度个短期的假。
陆奈的论文已经改的差不多了,只要再最后确认一遍无误就可以准备答辩了,这些都不算困难,加上难得有机会可以和男朋友一起欧洲游,她眼都不眨就答应了。
在陆奈的提议下,他们第一站就去了肖昱行他们以前的学校。
这是欧洲最古老的学府之一,有年代感十足的老建筑,像城堡一样的教学楼,还有欧洲新锐设计师设计的后现代风格图书馆,馆藏的许多书籍都是很古老的精装版本,藏书量非常之大。新与旧十分融合又出挑的呈现在一起,“真的造就了一种很让人感动的景观……它们分开来看只是美的建筑,算不上伟大的程度,但当它们出现在一起的时候,它们就是时间的载体,无数时代、思想、文化、技术等等等等的印记都在它们的身上,这就是人的创造力,真是很奇妙……”
陆奈就这样难掩激动的和肖昱行说着,她一直说,肖昱行就一直笑着倾听。偶尔也会回答两句,或是给她介绍一下学校里某处别致景观的由来,或是告诉她那些看不懂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我们以前经常坐在这里喝酒。”肖昱行带着陆奈坐到了一个礼堂前的阶梯上:“白天就开始喝了,喝啤酒,很淡,几乎不会有人喝醉,但是下午上课容易打瞌睡……”
阶梯很长,很平缓,每一层间隔的距离都不大,人坐在台阶上,还可以往后靠着,陆奈从前经常在欧美电影中看见人们坐在各处的阶梯上,然后聊天、看风景,如今自己坐在这里,想象当年的肖昱行、孟以南、Frida一起坐在这儿的场景,觉得自己和周围环境间的边界都消失了,时间变的更加抽象,她既像在旁观,又像是他们中的一员。
她斜斜的靠在他身上,肖昱行伸手揽她在怀中,脸抵着她的头,陆奈看着来往的学生,手不自觉的捏着他的手指把玩。
大学校园实在是一个很让人上瘾的地方,光是坐在台阶上看着过路的学生就会觉得很迷醉,每个人都有张扬鲜活的生命力,有只想着爱情的恋爱脑,还有接管这个世界的勃勃野心。
“这里真好,没人认识你。”陆奈笑着说。
“是啊。”肖昱行有些遗憾的说:“回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
因为自己公众人物的身份,肖昱行总觉得有些对不起陆奈。她的自由会被曝光在聚光灯下,应该享受的很多权利都没有了,他们不能像普通情侣一样在秋日买一包糖炒栗子,坐在路边长椅上慢慢剥着吃,什么也不做,就傻看着路人,呆一下午。
陆奈怕他想太多,于是仰起头,对他说:“唱首歌吧。”
她想听的是哪首,肖昱行应该知道。
果然,肖昱行轻轻的唱起了那首《wonderwall》,这是陆奈第二次听他唱。
不同于上次的弹唱,坐在校园中,听他低低的清唱,好像真的看见了20岁的他们,还有笑的像阳光一样的女孩。
……
And all the roads we have to walk are winding
And all the lights that lead us there are blinding
There are many things that I would Like to say to you
But I don't know how
Because maybe
You're gonna be the one that saves me?
And after all
You're my wonderwall
……
天黑得很早,他们在日落前离开了学校,在街上随意走走看看。
“对了,之前孟以南跟你说Frida订婚了,是怎么回事?”陆奈问道。
肖昱行的脚步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陆奈,可是陆奈看着路边的一家小咖啡店,并没有看到肖昱行不可置信的眼神。
片刻,陆奈发现肖昱行没有回答,这才转过头向他投去了疑问的眼神。
肖昱行喉咙发紧,缓缓说道:“……因为她告诉过我们,不要为她感到悲伤,她只是去做了死神的新娘。”他顿了顿,说:“所以孟以南告诉我她订婚的消息,实则是她已经……”
他没再继续说,但是陆奈明白了。
那个时候,应该已经是无力回天的时候了吧。
做死神的新娘,嫁给死亡。她从没听过这样的说法,但是这份豁达与勇气,是她所敬佩和向往的。
希望我也可以从容的面对死亡,她想。
他们走在那条著名的运河边,路不算宽阔,但人很少,所以显得特别空旷,河中有星星零零的摆渡人行过,有船桨搅过河水的声音,还有单车压在小块石砖上的声音。
她转过脸,看肖昱行,他们迎着最后的微弱日光走着,橙红的日光照在他脸上,让他有种油画般的美好。
如果他们可以就像现在这样一路走下去,走到白头。
那么,陆奈想,希望他是先一步离世的人。
先走掉的人,总是幸运一点点。
往后需要承担的眼泪与孤独,就让她来承受就好了,以此作为感谢他陪伴了自己一生的谢礼。
如果,真的能一直走下去的话……
她一直望着肖昱行,在他转头的时候,两个人便对视上了。
他说了一句丹麦语,陆奈听不懂,但是看懂了他的眼神。
“夕阳好美,你也是。”肖昱行翻译道。
陆奈笑了,要他把刚刚说的丹麦语再说一遍,然后自己练了两遍,把他拉住了。
他的眼睛在落日直射下有透明的绿色,陆奈看着他,磕磕绊绊的对着他把自己学会的陌生语言认真的说了一遍。
肖昱行笑着拨开挡在她额前的发,说:“发音很标准,也许你希望一个奖励……”
接着低下头,在半是湛蓝、半是橙红的天空下给了陆奈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
既然来了一次丹麦,那不把其他几个北欧国家都玩一玩显然是不合理的。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又去了挪威、冰岛、瑞典、芬兰……这些地方肖昱行果然全部都来过了,并且还做好了新的功课,这是陆奈最没有想到的。明明他们都一起行动,她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做的功课。
“你睡懒觉的时候。”肖昱行淡淡的说道。
陆奈哈哈笑着,扑过去打扰他看杂志。
“所以我们在挪威吃了最新鲜最新鲜的海钓三文鱼,在冰岛超级幸运的没有遇到暴风雪还看到了极光!然后在瑞典参观了诺贝尔先生的博物馆,还吃了花瓣大餐——虽然没吃饱,今天又在芬兰见到了圣诞老人和超可爱超乖的驯鹿……接下来我们去哪里?我们是不是要回去了?好像已经玩了快一个月了,我们一直不赶着行程,都慢吞吞的……”陆奈躺在他腿上问道。
“去一趟英国吧。”肖昱行说。
“我们办了签证吗?”陆奈奇怪的问。
肖昱行没有回答,低下头看着她,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杂志拿起来接着看。
陆奈“嗖”的一下坐起来了,又惊又好笑的看着他:“真的假的?这也行?”
“这次时间太赶,下次不会了。”肖昱行说道。
陆奈也赶紧点头:“没错,我就是良好小市民,还是乖一点比较好,遵纪守法才是我的本色。”
她说的跟背书似的,一副要让“某些人”听见的样子,可惜眼神又贼兮兮的,实在是有趣,肖昱行忍俊不禁的一笑。
两个人又靠在一起各自做了一会儿各自的事情,陆奈突然从手机屏幕移开视线,问他:“英国菜是不是很难吃啊?”
肖昱行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十分慎重的样子,最后谨慎的给了四个字:“尚可入口。”
“噗——”陆奈笑了,“这难道不是生存最低标准吗?”
“这样的话,那就是尚可。”肖昱行严谨的说道。
陆奈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我之前在网上看过那个仰望星空派,也不知道真的假的,真的有这道黑暗料理吗?”
“没有那么难吃,一般家庭也不会做那道菜。”肖昱行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其实真的比起来的话,苏格兰的家常菜比英国菜‘黑暗’的多……”
陆奈开了这个头,肖昱行于是开始给陆奈做科普,说了好多她在网上从没看过的风土人情。
陆奈听的一愣一愣的,因为这些实在是太细致太有趣了,她看着认真的给她讲课的肖教授,这才发现他在房间里衬衣纽扣竟然都没解开,一直扣到了最上面的那颗。
难怪人家说讲一大堆你听不懂的话的男人很性感,原来是真的很性感啊。陆奈在迷迷糊糊睡着前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