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鹤鸣看到小芸端上来的午餐旁边放着月饼,他这才惊觉,原来已经中秋了。
“中秋了?”
“是的,这是厨房新做的月饼。”
谈鹤鸣拿起一个尝了一口,绵软又甜腻,是莲蓉馅儿的。
谈鹤鸣对于甜腻的食物没有太大的喜好,吃了一个之后便没有再吃,算是图个意思。
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日子,谈鹤鸣没有家人,也没有可以团圆的对象,这种节日对他而言除了多吃一个月饼,和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原本以为今年中秋可以和徐砚凇一起过,但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谁能想到曾经深爱的人会成为他怨憎的对象。
吃过午饭之后,小芸将餐盘端了下去,谈鹤鸣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飘落的树叶,切实感受到了秋天的到来,的确有些冷了,也不知道外界对于他的销声匿迹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想想这个时候应该恰逢《生生不息》上映,当初还说的让他来唱主题曲,结果现在物是人非。
他还没有看过《生生不息》的成片,他对于梅绍璋这个角色还是很喜欢的,有深度,不单薄。
谈鹤鸣往窗外看了一眼,楼下依旧来来回回的有人在那里守着,他根本找不到逃脱的方法,就算他故意受伤或者生病,徐砚凇也只会把许医生叫过来,而不是把他送进医院。
退一步来说就算是送进医院,也只会是徐砚凇手下的私人医院,他插翅难逃。
谈鹤鸣坐在阳台上享受着午后秋日里的阳光,拿着画笔画着窗外的风景。
凋零的大树上站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儿,谈鹤鸣画的是水彩画,正好消遣了他的一个下午。
晚上到了送晚餐的时间,谈鹤鸣没有看见小芸的身影,一顿不吃也饿不着他,他也没有多在意。
“叩叩。”
“进来。”
门外站着的是小芸,“叶先生,先生回来了,请您下去用晚餐。”
谈鹤鸣眉头微皱,徐砚凇又想做什么?他收拾起自己的画笔,冷淡的回答道:“我没有胃口,就不吃了。”
小芸却没有理会他的推脱继续说道:“先生说即使您不吃也要下去。”
谈鹤鸣目沉如水的看了一眼小芸,“不去。”
小芸将头埋得更低了,越发恭敬的说道:“先生说如果请不下去叶先生,我就不用在徐家待了,请叶先生体谅。”
谈鹤鸣的目光在小芸身上逡巡了片刻,最后还是跟着小芸下去了。
他不知道徐砚凇又在搞什么鬼,他和徐砚凇相看两厌,又有什么必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也不怕吃吐了。
他走下去便看见徐砚凇西装笔挺的坐在老位置上,虽然谈鹤鸣不想去想,但是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徐砚凇清瘦了不少。
谈鹤鸣大步迈向距离徐砚凇最远的地方,打算坐下,徐砚凇给了佣人一个眼神,佣人对谈鹤鸣说道:“叶先生您的位置在这边。”
说着就要给谈鹤鸣领路,谈鹤鸣视而不见,“我就坐这儿,要不我就上楼去。”
佣人为难的看着谈鹤鸣又看了看徐砚凇,徐砚凇对佣人挥了挥手,“就让他坐那儿吧。”
谈鹤鸣把周围的一切,包括徐砚凇当做空气,视而不见,很快晚餐就送上来了,今天的晚餐是中餐,非常丰富,他和徐砚凇两个人根本吃不完,而且菜色都是他喜欢的。
谈鹤鸣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几乎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谈鹤鸣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吃饱了,先上去了。”
说着就站起来要离开,徐砚凇冷冽的声音瞬间让谈鹤鸣定住。
“站住,坐下。”
谈鹤鸣定住了片刻,转身眉目清冷的看向徐砚凇,徐砚凇目如寒剑一般的和谈鹤鸣对视上,一旁的佣人们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谈鹤鸣和徐砚凇对峙了片刻,似乎徐砚凇不放他离开他就可以和徐砚凇这样对峙到天荒地老。
“坐下,陪我吃晚饭。”
“不了,我怕我吐你一身。”
说完谈鹤鸣便大步跨上楼,徐砚凇的眼睛里仿佛有一团旋涡要将人吸进去,他一掌拍在桌子上,梨花木的桌子竟然被他拍裂了。
“把桌子换了。”
佣人们战战兢兢的低着头,“是。”
谈鹤鸣食不知味,味同嚼蜡,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胡乱塞了些什么进去。
“呕……”
他快步跑到卫生间,胃部不断的痉挛,让他把刚吃了没多少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胃部和喉咙都火辣辣的疼,谈鹤鸣几乎吐到虚脱,他撑着墙壁刷了牙,想要把嘴里的味道给洗掉。
“咳咳……”因为吐得太猛,所以谈鹤鸣现在的嗓子有些哑。
他只是说来恶心徐砚凇的,没想到竟然还真的吐了。
谈鹤鸣回到房间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噜噜的灌了一杯水,嗓子才舒服了一些,刚刚原本就眉怎么吃,现在又吐了,算是白吃了。
谈鹤鸣坐在椅子上,用温水润着喉咙,而他的身后站着的赫然就是徐砚凇。
徐砚凇看着谈鹤鸣消瘦的背脊,心疼的想要抚上去,这才多久,他就消瘦成现在这个样子。
然而另一个声音却在告诉徐砚凇,都是你害的。
谈鹤鸣听到背后传来的脚步声,猛地一回头,便看见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的徐砚凇,他厌烦的看了一眼徐砚凇,转过身不再去看徐砚凇。
徐砚凇看见谈鹤鸣对他的视而不见,心里竟然像是被人扼住了心脏似的难受,三十一年,他冷心冷情,人生三分之一都过去了,他竟然体会到了心如刀割的感觉。
徐砚凇不喜欢失控的自己,他稳住心神跨步走向谈鹤鸣。
“我们谈谈。”
谈鹤鸣头也没有抬的回答道:“我不认为我和你有什么可以谈的。”
谈鹤鸣这种轻视的姿态没有让徐砚凇暴怒,只是让他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浑身发凉。
他弯曲了一下手指,跨步走上前,一把拉住谈鹤鸣,谈鹤鸣像是被烫了一下,猛地抽回手,眼神里全然都是警惕的神色,徐砚凇看见他的表情,忽然感觉喉咙一涩,竟是哑口无言。
谈鹤鸣避开徐砚凇那让人难以言说的神情,他不能看着徐砚凇,徐砚凇那样的眼神会让他错觉徐砚凇对他也是有情的,而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气氛忽然变得尴尬起来,那种让人浑身都局促不安的气息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徐砚凇最终什么也没有说的离开了,谈鹤鸣紧绷的身体这才缓缓放松下来,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紧张到湿了后背的衣衫。
谈鹤鸣找了睡衣,去了浴室,温热的水淋在他的脸上,洗去了他一身的疲惫,身体的疲惫倒是洗去了,心里的疲惫却依旧重重的压在那儿。
谈鹤鸣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那是刚刚徐砚凇抓住他的地方,徐砚凇的手明明是凉的,但是谈鹤鸣却觉得自己的手腕仿佛还残留着可以灼伤他皮肤的触感。
谈鹤鸣的右手握住自己左手的手腕,企图盖过那种让他心烦意乱的感觉,可是这种举动根本无济于事,谈鹤鸣将水开得更大,让水冲刷在他的身上。
从浴室出来,谈鹤鸣烦躁的吹干头发,然后爬上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杯,还有润嗓子的药物,应该是他刚刚洗澡的时候徐砚凇让人给他送来的。
原本已经逐渐平息下来的心情,忽然又被徐砚凇的举动给搅乱了,谈鹤鸣看着水杯和药物,深呼吸一口气,然后重重的吐了出来,心头的郁结之气难消,他不明白徐砚凇到底想要做什么,他难道觉得他这样做,自己就会乖乖躺平任他送给人去研究吗?
不,他永远不会,即便他心里还是爱着徐砚凇的,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终有一天他会忘掉徐砚凇,又或许明天他死了,他也就永远和徐砚凇没了关系。
但是无论他对徐砚凇是何种感情,他都永远不会让徐砚凇的计划得逞,这个还不应该出现的技术,只会让更多人丧命,更何况,这个“永生计划”不过是徐家的一己私利,而非什么造福人类的善举。
如果真的成功,谈鹤鸣难以想象会有多少利欲熏心的人为了得到这个技术而弄得生灵涂炭。
谈鹤鸣最终没有理会徐砚凇让人送上来的药物,他已经被骗了一次了,再也不可能被徐砚凇骗第二次,他虽然玩不过徐砚凇,但是在同一件事上栽倒两次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谈鹤鸣坚定了内心的想法,便盖上被子蒙头大睡,也亏得他心理素质好,即便心烦意乱也能够安然入睡。
夜凉如水,鸟歇虫鸣,谈鹤鸣的房间门被推开了,徐砚凇看了一眼熟睡的谈鹤鸣,推开门走了进来,谈鹤鸣依旧是蜷缩成一团的样子,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徐砚凇将他的头放在枕头上,掖好被子,微凉的手轻轻抚/摸着谈鹤鸣消瘦的脸颊。
有多久没有碰过他了,徐砚凇目色深深,低下头在谈鹤鸣的嘴唇上落下一吻,一触即离,没有深入。
他用手指轻轻将谈鹤鸣眉心的皱褶捻平,就这样端详着的谈鹤鸣的脸许久,徐砚凇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水杯还有药,虽然猜到了谈鹤鸣不会动,但是亲眼看见的时候,徐砚凇的内心难免还是有波动的。
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握着谈鹤鸣的手,将亲吻落在他的手背上,“我该拿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