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瑶在房间里收拾回酆都的随身行囊,忽听外头传来有人“噔噔”上楼的急促脚步声。“掌柜的,刘娘子来了。小的瞧着刘娘子的样子不大好,说是有事求您,这会儿还在下头等您呢!”
顺子娘刚打县衙门回来,几经辗转才勉强打听到了元爷和四丫头的消息。原来那姜知县竟然瞧上了四丫头貌美,想将四丫头纳进府里做妾。元爷和四丫头不从,那县衙门的师爷就将祖孙俩关进了县衙门的柴房里。看样子元爷和四丫头要是不点头,只怕永远都不会放人了。
这可难坏了顺子娘,她一个妇道人家,能托谁帮这个忙?左思右想之下,到还真就叫她想起一个人来。董顺到底年岁小,不大能帮得上忙。顺子娘索性就将董顺托付到邻居家中,暂时代为照管,自己则马不停蹄的赶到了绣巷。
听闻花掌柜今日就要随着凤霞关的驻军回酆都去,希望花掌柜这会儿还未动身。
“刘娘子,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寻我?”花瑶还是头次见顺子娘着急忙慌的样子,料是遇到了天大的难处。花瑶又是个软心肠的,最是看不得旁人着急上火的样子。“掌柜的,如今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求你了。”
顺子娘将元家祖孙俩的事一五一十的全跟花瑶说了,花瑶听罢也是怒从中来,“竟还有这样的事?那个姜知县实在是欺人太甚!师爷也是助纣为虐,竟还敢自称父母官?”不少绣娘也纷纷附和,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
生气归生气,但毕竟是见多识广,有见识的。花瑶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唤来了绣坊里的伙计。“小林,你脚程快,现在就去客栈请了表小姐来,就说铺子里有事请她过来一叙。”
伙计应了一声,匆忙跑走了。
“县衙门那头我是不太熟的,尽管在这儿有个铺面,却始终比不得酆都方家的权势。我想,若是有人能帮你的话,也就唯有她了。你别急,我们能帮的自然会帮你,谅那姜知县也不敢闹出人命来。若是实在没有法子了,我相熟的朋友里倒是有几个能跟姜夫人说上话的,到时候我去讨个人情,走走姜夫人的门路也是行的。”花瑶好言劝慰道。
顺子娘十分感激,就差感恩戴德的磕头谢恩了。
“多谢花掌柜,若不是是实在没了法子,我怎么也不可能求到掌柜的面前。”花瑶笑着摇摇头,“也亏得你来得早,若是再晚一些,我就回酆都去了。没有十天半月,只怕你也是见不到我的。你赶紧把眼泪擦擦,一会儿妍娇来了,你把情况都跟她说一说。就算不济,好歹她也能去求她二哥去,总会有法子救人的。咱们现在也算是一家人,家里人出了事,我又怎能不帮一把呢?”
花瑶的一番话说的熨帖人心,更是令顺子娘安心了不少。
元姒又怎能想到,外头居然还有人能为了他们爷俩,到处使劲儿。虽说过了年关,依然是初春的季节。但春寒料峭,寒风依旧不停歇的顺着窗户上的各处缝隙往里灌。
元爷爷又咳了起来,声响听着都叫元姒心惊胆战。“有人吗?我爷爷病了,你们快来人找大夫啊!”喊了半晌,不见有人应声。元爷爷总算是缓过来一口气,“丫头,别叫了,爷爷不碍事。”
“还不碍事?都能听见肺音了。若是在这么下去,转成了肺炎,这里缺医少药的,那可是要人命的!”元姒心里着急,口气略微重了一些。元爷爷非但没有生气,甚至能听见他笑了一声。
顾不得手上的绳子勒的手疼,元姒忍着疼在地上磨绳子,企图能把麻绳磨断。“这个姜知县简直就是个恶霸,还敢妄称是本地的父母官,我呸!等我出去了,看我不一纸御状把他告到御史台上去,叫今上迟早撸了他这个狗官!”
“你呀,小丫头一个,就敢满嘴胡沁。人家是官,咱们就是个小民,如何能与他斗?如今唯有思索脱身之法为上。”正说着,外头突然有了脚步声。听响动,人来的不少。
姜夫人前两日有人下了帖子,请她去沈府上赴沈老太太的寿宴。今儿刚好天晴,姜夫人带着小女儿到后边库房里寻两件东西,算是给做寿的沈家聊表心意。远远的就瞧见柴房门口站着两个差役守着。
后院平时都是姜知县的家眷所住之地,少有前头县衙的人进来。见回夫人觉得纳闷,就把小女儿托付给了身边侍候的奶娘,打算前去问上一问。
“你们,柴房里有什么?你们怎么在这儿站着?”差役见是知县夫人,个个上前大礼参拜。“回夫人,这是师爷前两日带回来的两个刁民,说是不服管教,关在这儿留他们好生反省反省的。”
姜夫人越发疑惑,“若是有刁民,只管关进县衙大牢去就是,怎么放在这后院柴房关着?”两个差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夫人要不去问问师爷?这事儿,我们兄弟俩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们只负责听差办事,旁的是一概不知的。”瞧着较为年长的那个差役回道。姜夫人越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当下不便再问,只得带着满心的疑惑去了后边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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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妍娇听罢顺子娘的讲述,一时也是心绪难平。但转念一想,她在祁阳县的人脉甚至都还比不过花瑶,虽说长房那头的二哥是个人物,但毕竟凤霞关不是谁都能去的地方,难保不会被人拦着见不到二哥。方妍娇也觉得有些难办,如今也只有跟花瑶商议出一个折中的办法来。
“姐姐比我认识的人多,二哥那边虽说是个办法,但这事儿求到哥哥那儿去,也不知是个什么章程。若是想想法子,走走旁的门道,方是正经。”方妍娇此言并非无理。
花瑶想了想,倒还真叫她想出个法子来。“我记得,过两日好像是沈家的老太太过寿。沈家的少夫人跟县衙门的姜夫人打过交道。若是咱们去找一找沈少夫人,求她从中说和,兴许这事儿,有点门道。”
方妍娇不认识什么沈少夫人,但花瑶既然说能成,那必定是有把握的。随即也点了点头,“可是人家老太太过寿,咱们贸然前去,想来不大好吧?”
“请帖的事我来想法子,沈少夫人素日里挺好说话,人也是和和气气的,跟她讲清楚了,指定会帮咱们的。”花瑶现在就在寻摸沈老太太过寿那日该带什么寿礼合适。顺子娘主动请缨,“要不我这就赶工给老太太绣上一幅百福图,银钱就记在我的账上,掌柜的全从我工钱里扣就是。”
方妍娇掩唇直笑,“刘娘子怕是还不知道花姐姐的诨名吧?‘散财童子’说的可就是她,平时谁有灾有难的,花姐姐全都是送了银钱上去。你呀只管安心受着,大不了多绣上几幅好东西,她保管比谁都高兴。”
顺子娘再三拜谢,直让花瑶和方妍娇都觉得不好意思。花瑶赶紧寻了借口,说要去沈家拜会拜会沈少夫人,这才从铺子里逃了出来。
沈家因为老太太过寿,到处都是披红戴绿,张灯结彩,别提那叫一个热闹。整个沈府上下,人人喜气洋洋。花瑶往沈府的门房里递了名帖,说是要求见沈少夫人一面。
门房见来人浑身衣着不凡,气质卓然,料定是个贵人,也不敢过多为难,直让着往府里的花厅去坐。名帖递进沈少夫人的房里没多久,就有丫头快步跑了出来。
“花小姐,我家少夫人请小姐入内一叙。”
花瑶将来意与沈少夫人说了,沈少夫人也不禁唏嘘。“如今世道艰难,那些为官做宰的不为民谋福,竟也这般鱼肉百姓。唉,想不到姜知县竟也是这般为人。花小姐,你放心,这忙我一定帮。只不过这两日我忙着奶奶的寿辰,怕是顾不过来。不若等到寿辰那日,我邀你前来。在寿宴上把你引荐给姜夫人,你同她说便是。”
“求之不得。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花瑶在此谢过少夫人。”花瑶做了一揖,沈少夫人忙不迭扶了起来。“花小姐真是客气了,我当不起这一礼。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只佩服花小姐,敢于仗义执言。素日便听闻景泰绣坊的花瑶小姐是个女中豪杰,一人便能撑起若干个商铺,名声早就在祁阳传遍了。”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沈家的丫头来催沈少夫人去老太太房里伺候,沈少夫人这才满脸歉意的起了身。“真是不巧,花小姐,我这厢还有不少事情要忙。不过花小姐的事情我已经记下来,回头就派人把请帖送到花小姐的府上,届时还请花小姐赏脸赴宴。”
有的人只一面便能交浅言深,花瑶素来相信自己的看人识人的本事,看得出这个沈少夫人是个和软的性子,心里暗暗对沈少夫人多了些许欣赏。“少夫人且去忙就是,我这便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