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一个人真正强大的样子到底是什么,但起码应该是自信而自负,时常自省但不妄自菲薄。
我从梦里惊醒,枪伤带来的疼痛让我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见过的所有人都是梦境。而现在我也真的清醒了过来。
再看到梦瑶,我恍如隔世。
梦瑶的样子透着疲惫,但是眼神里满是欣喜,似乎她对我是不是可以清醒过来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我问:“我睡了多久?”
梦瑶说:“你已经睡了一天两夜了。我真担心你再也醒不过爱了,不过好在你的烧终于退下去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就要止不住地留下来,我哽咽着说:“梦瑶,真的是辛苦你了,不如你一个人去生活吧,我也明白自己就是一个累赘,我在你身边就是在拖你的后腿,没有我你或许会生活的更好才对。”
梦瑶摸着我的头,说:“你的烧应该退了才对,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呢?”
我说:“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也见到了很多人,明白了以前我一直都不肯正面思考的道理。”
梦瑶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如果这是你的选择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是这件事我们要等一等再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既然你醒了,我们必须要赶在那些人找到这里之前逃走。”
我点了点头,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刀子肯定还在这附近不遗余力地搜捕我们,这可不是梦境,一旦被他们找到我们必死无疑。
我咬着牙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其实枪伤在恢复的过程中依然很疼,但是我现在已经感觉到和之前相比,我的力气大了很多,精力也更加充沛。
我费了一番功夫钻进车里,梦瑶则是点燃了一把大火烧了我们之前藏身的药店。
我知道她这是在故意吸引刀子他们来到这里,好给我们的撤离留出充足的时间。
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梦瑶也没有问我都梦到了什么,我们之间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尴尬和微妙,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让梦瑶把我丢下,让她一个人逃命去了,可是看到梦瑶坚定的眼神,我既不敢又不舍,看来大明星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软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留在梦瑶这样优秀的女人身边。
我们路过汽贸城的时候给汽车补充了汽油,然后在这城市里绕了很大一圈之后,我们又回到了之前藏身的那栋楼里,在这里我们还能看到我之前的家,还有刀子的车就在那里,车子的四个轮胎都已经没有气了,这毫无疑问是梦瑶的杰作。那辆车的车门也被打开,里面的东西都散落一地,那一颗救了我的命的烟雾弹也正是梦瑶从这辆车里面找到的。
兜兜转转,我们终究又回到了这里,可是再透过这扇玻璃窗望向外边,我们却经历了生死的距离。
我对梦瑶说:“好了梦瑶,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你对我做的事情我会铭记一辈子,或许今生我都没办法报答你的恩情,但是如果有来世,我希望可以为做些什么。但是现在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就是离开你,没有我的拖累,你会比现在更加安全。”
梦瑶问:“姜川,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就算我们分开,我也有权利知道你的想法不是吗?”
我不敢去看梦瑶的眼睛,只能盯着地面说:“如果不是你,我或许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昏迷的时候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我觉得我没有资格出现在你的身边,像你这样优秀的女人,其实只有更优秀的男人才配得上你,显然我不是那样的人,如果到现在我还不敢承认这一点的话,我会更加瞧不起自己的。”
梦瑶依然很平静地问:“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想法?”
我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瑶追问:“什么梦?”
我说:“我梦到了很多人,其中一个人让我很羞愧,我也觉得自己很无耻。”
梦瑶笑了笑,说:“你梦到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他吧?”
说着,梦瑶从背包里取出了一份报纸,我想到这可能是在加油的时候,梦瑶在汽贸城里找到的,可是为什么她会带着一份报纸回来呢?或许她从我最开始的态度的变化上就已经猜出来我的心里在想什么了。
梦瑶翻开报纸,找到了娱乐版,占据娱乐版大部分版面的新闻主角正是大明星。梦瑶看着我,指了指大明星的照片。
我有些意外,但是看到大明星热情洋溢的笑脸,我再一次回忆起那个梦,我也再一次觉得自己很卑劣。
我说:“你们才是天作之合,也只有那样的人才配得上你。”
梦瑶忽然笑了,说:“是吗?连你也这样觉得?”
我点了点头,说:“是的,如果不是世界末日降临,哪里能轮到我这样的人陪在你的身边,你们或许会如约结婚,然后幸福的过完余生。”
梦瑶继续反问我:“你说我和他在一起,真的会幸福吗?”
我说:“不管怎么说,我都觉得你想要的幸福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够给予的,虽然我舍不得你,但是我还是希望离开你,否则就是对你的一种践踏。你不需要为我担心,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日子,不管我一个人今后还能生存多久,有了这份记忆,我就永远都不会孤独。”
梦瑶说:“你之所以想要离开我,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抢了别人的未婚妻?是不是?”
我点了点。
梦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温柔地对我说:“姜川,你真是一个好人。”
我苦笑说:“我哪算什么好人,我连承认自己卑鄙的勇气都没有,我早就应该和你说这些的,但是知道现在我才想明白,或许正是因为我的懦弱,才会在老曹对我说出那个无耻的请求的时候,我竟然答应他了,否则的话也不会惹出今天这样的麻烦了,说到底我也是老曹的帮凶,小赵找我来报仇其实也没什么错。”
梦瑶说:“姜川,你其实看轻了自己,也高看了别人,有些人你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他的光芒是用什么不择手段的方式换回来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也永远想象不到。和你一样,我曾经也被那些靓丽的颜色蒙蔽过双眼,总以为我看到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我也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才发现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的善良其实让我很踏实,这或许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刚好你有。”
梦瑶越是这么说,我就越觉得他是在安慰我。我羞愧地低下头,梦瑶却用一种古怪的语气读着报上的内容:“这上面有他新电影即将上映的新闻,也有关于他的近况,他的粉丝和我的影迷一起为他送去了安慰和祝福,真和谐啊。”
我说:“好像自从你被绑架的事情曝光之后,他似乎停下所有的工作,专门为你的事情而奔波,好多舆论都把他捧上了天,连我都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所以我更加觉得自己不可以乘人之危。”
梦瑶似笑非笑地说:“那么我给你讲一讲我和他的故事,如果你听完之后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那我就等你康复之后就离开。要是你实在不想和我待在一起,那我也可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之后我再离开,这总可以了吧?”
尽管我在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梦瑶怎么劝说我,我都不会改变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过不是谁都有机会可以听到关于这些大明星的故事的,而我也更想和梦瑶多待一会儿,多听一听她的声音,或许后半身这些记忆对我来说就是最珍贵的东西了。
我点了点头,等待着梦瑶的讲述。
梦瑶笑了一下说:“我和他是在一部电影里合作之后认识的,当时我们只是互有好感,后来又在几部电影里和他演过情侣,然后我们自然而然地私下里确定了关系,因为和经济公司以及其他因素的原因,我们并没有直接公开,但是关于我们恋爱的消息其实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了。那时候他对我很好,而我也天真的以为他就是我生命当中一直等待着的那个人。他对我有过很多帮助,让我对于表演和其他事情有了许多新的看法。后来我们也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本来婚礼的时间其实已经确定了,但是期间发生了一件事情,他因为一部戏和电影的投资方产生了矛盾,当时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因为这个投资方有很深的背景,曾经放出话来要结束他的演艺生涯。不过后来因为多方面的介入才让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当时他虽然看起来不在乎,但是我知道他当时也比较忐忑,对于自己的冲动他也时常感到后悔。不得已我们的婚礼推迟了半年。”
我想起来了,当时好像确实有这么一件事,娱乐新闻铺天盖地地报道,好像是大明星和梦瑶的恋爱关系越发引人猜测之后,他的身价提升了很多,大明星想要增加自己的片酬所以和剧组闹翻了,不过后来好像一夜之间这件事情就平息了,所有报纸媒体都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看起来的确像是梦瑶说的那样,有什么势力介入了才让这件事迅速降下了温度。
梦瑶继续说:“那一天我们本来是打算聊一聊婚礼的细节,我们约定在一个地方,为了避免人多口杂,我可以避开了所有人,就连我的助理也没有让她跟着,可是我左等右等,等来的却不是他,而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几个蒙着面的人从上面下来,不由分说把我带上了车。后来我才知道,这些人是那部电影投资方找来的人,目的就是想要绑架他,没想到我却成了替罪羊。当时投资方本来是想吓一吓他,但是没想到当天就爆出来我被绑架的事情,事情闹得不可开交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现在这些人骑虎难下,索性就真的开始勒索我的经纪公司了,后来我才知道,爆出我被绑架的人,就是他。而他也是提前得知有人会在今晚对他下手,所以他才没有现身,但是他也没有提醒我会遇到危险。当然,当时我并不相信他会这么做,我还和那些绑匪理论,自然也吃了不少苦头。”
我听得目瞪口呆,不仅仅梦瑶不信,就连我这个陌生人都不相信像大明星这样人竟然会这么做!
梦瑶说:“其实绑匪要求的钱并不多,起码按我的身价来说不过是区区之数,我想当时这些人也是想尽快拿到钱,然后把这件事匆匆了结。我本以为这个数目不需要到天亮就可以凑齐,然后交到绑匪手里,我也可以安全脱身。但是整整两天我依然还在绑匪的手里,虽然他们对我也不敢做什么事情,主要也是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麻烦。可我心里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人来送赎金过来。当时这些绑匪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杀掉我,我坚持说一定会有人送赎金过来,我提到了他,我说出了我们的关系,说他一定回来救我。没想到绑匪的头儿不屑的嘲笑我说,我的男朋友不像是要来救我的样子,反而他在媒体前大出风头。我辩解,他现在一定心急的不行,一定也在想办法救我回去。同时我也在劝说他们,杀了我那么性质就变了,而且迟早会被捉住的,不如放了我,我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而且还会准备一笔钱来补偿他们。”
我急切地问:“那他们同意了吗?”
梦瑶冷笑着说:“其实他们已经动心了,打算放了我了,可是就在临近送我出去的时候,他们收到了他打来的钱。我满心欢喜,以为他终于把赎金送来了,但我万万没有想到,那并不是救我的赎金,而是要了我的命的钱。绑匪的头儿说他很抱歉,不能送我回去了,因为有人出钱来买我的命。而且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想要借绑匪的手杀了我的人就是他。我当然不肯相信,但是绑匪的头儿给我听了那段电话录音,说话的人并不是他,但我第一时间听出了那是他的经纪人的声音,这件事即使不是他策划,但他也一定参与了,那一瞬间我心如死灰,也想明白了许多,我被绑架之后,他的声誉一度水涨船高,如果我一天没有被解救回来,那么他的热度就会一天天持续升温。所以我死掉远比活着对他来说更有价值,而绑匪之所以会把这件事告诉我,显然也是没有打算让我活着离开。绑匪还说,这些钱只是他付的定金,如果我死掉了,那么还有后续的尾款,所以我这一次是死定了。我认清了现实,所以也就人命了,我不怨他,只怨自己太傻,太容易相信别人,是他给我上了一课,只是我再也没有实践的机会了。可没想到就在他们动手的时候,我以为我死定了,可是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所有人都消失了,我用刀子划开了绳子,走出去之后才发现,这个世界的人全都不见了,我用了好长时间才接受世界末日发生的事实。”
我听完梦瑶说的这一切,好久都说不出话来,我没想到那个我以为是男人标杆的大明星竟然会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亏我还一度把他当成偶像,亏我还一直对他感到愧疚。
梦瑶说:“其实你的善良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比什么高大帅气,成熟稳重都要重要,因为你想象不到高大帅气的人私底下有多么丑陋不堪,那些成熟稳重的人在没有看到的时候又是多么卑鄙轻佻。所以姜川,你不要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在我眼里,你配的上任何人,是这个世界配不上你,你懂吗?”
我强忍着内心翻滚的情绪,定定地看着梦瑶。我的眼里却先一步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我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表扬,而且还是从我心爱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其实每个人都有可取之处,每个人也有都别人无法得知的不足,可以去肆无忌惮地欣赏某一个人,但是也不要全盘否定自己,这样活下去的人生才会变得轻松许多。
梦瑶笑着问:“怎么,现在你还因为觉得自己配不上我而要离开我吗?”
我想象不到梦瑶说出刚才那一番话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但是她肯定已经放下了自己心中的怨恨,这个女人的睿智和善良是最令我着迷的地方,这也是和她近距离接触之后才能了解到的品质,我很想说我爱她。
我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她!我久久不愿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