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枫继续说道：“所以，其实你们是故意弄出痕迹吸引我们过来的？”
“那倒不是，我们情愿躲在这里安然度过冬天，等到春暖花开，我们恢复活力，与你们谈判应该更有利。”大成倒是直言不讳，说道：“成年的丧尸躲在地窖里过冬完全没有问题，跟以前睡觉差不多。但是小孩子不行，需要吃东西，精力还特别旺盛，总想出去玩。特别是下雪以后，一点动静就能把你们招来。”
“小孩子？给你送行的那个小孩儿，是你的？你们还有其他小孩吗？”张子枫问道，脑海里想起之前实验楼里的那个小丧尸，生下来就可以战斗，简直是妖孽。
大成看了张子枫一眼，说道：“你应该知道吧，我们基本都是有了小孩才觉醒。而且大家聚在一起除了生孩子，也没有别的事情做。所以，小孩儿比成人丧尸数量还要多些。”
张子枫陷入长久的沉默。他再次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丧尸是可以生孩子的，而且短平快！这些东西，办事只需要一秒，从怀孕到分娩不过短短十天，与人类怀胎十月相比，时间缩短到三十分之一。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测算的话，一众女丧尸，每隔不到二十天就能生一茬小丧尸，而且小丧尸成年只需要7个多月的时间！
根本就不是小孩不好控制的问题，而是尸口太多了！那个小村子，哪怕是把地下挖空，也不可能挤下尸口指数增长的丧尸！
唯一的限制，恐怕只有食物了。毕竟女丧尸生孩子，需要补充营养，孩子长大同样需要吃东西。张子枫忽然想起来，那个小村子周围，是真正的寸草不生，应该是被这群丧尸啃光了吧！
在基地近在咫尺的地方，存在着一群数量庞大，有思考能力的丧尸，假以时日，数量还能指数级增长，这是多大的一个威胁。
虽然不是基地的最高指挥，张子枫这一刻也是动了杀心的。这些丧尸，必须铲除，而且要快！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但随即又一阵气馁。现在凤凰基地缺丁少弹，打打防守反击还算凑合，如果实行远征根本不可能。即使拼尽全力消灭了小村里这帮丧尸，也会损失惨重，到时候其他丧尸团体攻过来，又拿什么抵挡？君不见去唐城搜刮个物资都胆战心惊的。
想到唐城张子枫又一阵头痛。那里有着数量达到百万级的丧尸，还有数万人类幸存者，无论哪个阵营都是凤凰基地望尘莫及的存在。其他势力，像小村子里的这群自由丧尸，哪怕是带着两千丧尸出走的秃鹰，基地都没有战胜的把握。
这完全是在各大势力夹缝中求生存啊！张子枫看自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
“别瞎想了，”大成仿佛有读心术般可以看穿他的心思，“最起码，我们现在都还活着，就足以令人庆幸了。”
对啊，还活着。张子枫又想起悄无声息消失的楚昭南和黄医师，心中莫名酸楚。
魏大成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接着说道：
“我记得变成丧尸的前一晚，哄着三岁女儿睡觉，与老婆温存了一番，然后便睡着了。仿佛做了一个特别长的梦，混混沌沌的，应该是发生了很多事儿，但是一点也想不想来。再醒来的时候，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女儿和老婆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丧尸老婆，还有一个丧尸孩子！”
大成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我多么希望现在也是一场梦！我的房贷快还完了，领导出答应年底就升我为主管，女儿也越来越可爱，为什么就睡了一觉，世界就变得这个样子了？”
张子枫心有戚戚。自己不也是和女朋友睡了一觉，世界便不一样了么？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苟活末世之中，有时候太清醒，也是一种折磨。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没了话题，默默行路，只剩下脚下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以及不远处车辆引擎的轰鸣声。车队很默契地与两个人保持了一定距离，又同步了速度。
大成脚下突然一个趔趄，身体晃了一晃，在张子枫惊异的目光中，慢慢地摔倒在一处小雪窝里。
摔倒了？张子枫脑袋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无数个念头：我要上前扶起他吗？他不会在使诈？
两个人前后的军车都停了下来，整个车队也随即停止前进。不用去看，张子枫就能感受到车上战士们的紧张，数枝长枪遥遥指向这边。
这让他感觉很不好。恍惚间，张子枫感到自己并不是人类这边的，而是与眼前这个大粽子同病相怜。
“需要我扶你吗？”
大成没有说话，摇了摇手臂以示不用，然后小心地挪动胳膊，将上身支起来，然后双腿一点点回缩，慢慢站了起来。
身上满是雪花，他用两只棒槌一般的手臂拍了拍，自嘲地说道：“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适应这具身体。”
耽误了足足两分钟，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行。
张子枫看着大成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问道：“你们不是已经觉醒了吗？而且，身体也强化了。”
“和你不一样。之前和秃鹰也聊过这个问题，你们是身体直接强化，没有陷入昏迷的过程。我们这些觉醒丧尸，看起来会说话了，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大成又指了指脑袋，说道：“村子里的这些丧尸，有的说话恢复得好些，比如我；有的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只能用手比划表达意思。还有的看不见，有的听不见，还有走路歪歪扭扭的，都不能算是恢复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就像得了脑血栓？”张子枫应道，他想到了两年前表叔脑溢血后的样子。
“没错！就像我，以前记忆特别好，但是好多事情确实想不起来了。而且现在想得多了，脑袋变得莫名地疼痛。好在说话方面恢复得不错，大家推举我来谈判也是因为我说话利索。”
张子枫点了点头。也难怪，T病毒重点对人脑进行改造，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摧残，大脑根本不可以恢复到昏迷前的水平。
大成抬起自己的包成棒槌的手臂，说道：“你看，这是我的手，和你的手不一样。你的手，就是你的，和末世以前没有什么两样。但我的已经不一样，它更像是长在我身上的某种工具，我现在操纵他，就像是拿着一根木棍，光是动动手指，就已经很困难。”
“全身上下，只有脑子是我自己的，其他的部分都像是附着的零件，如果不是刻意关注，我甚至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行动起来也是，笨拙，迟缓，就像现在我和你走在一起，我感觉自己更像是操纵一台破烂的机甲一般。如果想让它跑起来，需要绞尽脑汁！”
“尤其是被天选者控制的时候，这身机甲控制权变完全丧失了。一切动作都要听从来自天选者的命令，我就是被困在这具傀儡里的灵魂，眼见它展开杀戮，却毫无办法！”
张子枫略略宽心，这些觉醒丧尸听起来更像是一帮残疾人。也不知道真的如此，还是魏大成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不过无所谓，有叶欢在，这些丧尸什么状态能够探查得清清楚楚。
“那你们平时会饿吗？”张子枫问道。
“当然饿！几乎无时无刻不在饥饿之中。我们本想在村子地下躲过这个冬天，怕被你们无人机发现，不允许任何丧尸到地面上来。但是成年人忍得住，小丧尸却没有这个毅力，最终还是跑到地面上吃东西去了，最终还是把你们引了过来。”
“其实没有发现这些痕迹，我们最终也会扫荡这个村子的。”张子枫说道：“这里面有物资，而且一定会发现你们。”
大成苦笑了一声，说道：“也对。你们是人类嘛，怎么可能忽略这里呢？其实我们也想过到野外挖到地下进行冬眠，不过同样逃不过你们的侦查，而且工程量浩大，徒耗精力。”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聊，在红日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时候，终于走到基地门口。将军拿出了精心准备的礼物——一只特制的大铁笼子，用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铁棍焊接而成，专门用来关押丧尸。
显然邵子力已经派人先行一步进行通报了。即使没有人汇报，将军也从无人机那里得到了消息。
大成没有反抗，直接钻进了笼子，还贴心地自己卡上了笼门。考虑到这是一只会说话的丧尸，还特地加了一把硕大的锁。大成将锁头锁好后，把钥匙扔了出来。
与铁笼子一同出现的还有叶欢，看着丧尸兴奋地搓着手，扯着嗓子喊道：“送到研究院，快点！”
“这只丧尸，是来谈判的。”张子枫小声提醒道。一路交谈下来，他对大成有了一种莫名的好感。而看到叶欢，脑海里想到的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实验手段，不由得脊背发冷。
“我知道，将军也提醒我了。”叶欢说道：“这不是明天才正式谈判嘛，他谈判之前的时候都归我了。我保证不碰他一个手指头，就聊聊天。这可是觉醒的丧尸啊，就这么呆一晚上实在是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