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晴天，寒风阵阵，张子枫不由得紧了紧衣服。好在唐城之行让基地的御寒衣服变得充裕，张子枫身穿一件长羽绒服，脚下棉靴子，帽子和手套一样也不缺，只有肩头的撬棍略显滑稽。
身边的这位仁兄就搞笑多了。也不知道是村子里物资匮乏，还是他老婆不够心灵手巧，这家伙身上御寒的主体居然是一床棉被，胡乱地裹在身上，然后用床单撕成的布条紧紧勒住，虽然四处漏风，但总比光着强多了。脚上穿的则是一双步鞋，外面还缠了一层厚厚的布，看起来颇为滑稽。
刚才他在村子中心的时候浑身只穿一件裤衩站着，应该是为了趁着正午晒太阳吸收热量，然而丧尸本身也是怕冷的，这件事恐怕只能张子枫这个有丧尸特征的人类才能够理解。
他身上的这些，这些都是双方商定解决方案之后，丧尸们临时添置的。当时几只丧尸围着他忙活，直到将他绑成一个大粽子模样，还有一只不足一米的小丧尸在边上好奇好观察，让一众人类看得大为震撼。
他还格外留心了那只小丧尸。之前广场上陆续出现了一堆成年丧尸，沉默如山，为广场中心的那只壮声色。而这只小丧尸是中途蹦出来的，一出现便叫嚷着直奔广场中心，被其他丧尸死死拽住了。
这个时候没有人管，来到近前好奇察看，在丧尸要走的时候，小丧尸忽然又紧紧抱住他的腿，嚎啕大哭，直到被其他丧尸生生拽开，依旧死命挣扎，想要留住“大粽子”。而后者也是走得恋恋不舍，场面让人泪目。
这场景，不就是亲人要远行的场景吗？张子枫甚至体会到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味道。
“你们，都觉醒了？”张子枫首先开了口。他知道应该怎么描述丧尸重新恢复智慧这件事，用了觉醒一词。
显然丧尸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并认可了他的定义，点了点头。
有了开始，接下来便容易了，张子枫的话匣子被打开，再度确认道：“也就是说，你们这些，呃，丧尸，都会说话？”
“是的，”大个子显然对“丧尸”这个称呼并不反感，说道：“其实也可以叫我大成，我生前叫魏大成。”
这个名字让张子枫莫名想起罗成。难道名字里带成字，就可以提高存活率么？
“好，”张子枫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我叫张子枫，很高兴认识你。”
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一只会说话的丧尸打交道，只是机械地伸出了手。
大成也笑了一下，却没有伸出手。张子枫这才想起来，刚才一群丧尸为他包裹的时候，张子枫特意要求将丧尸的双手都裹紧了，防止他的利爪伤人。现在手臂上像坠着两个大棒槌，根本没法握手。
显然如此防范对方和高兴不沾边。张子枫尴尬地将手缩回来，接着问道：“你们都会说话？你们是怎么做到全部觉醒的？”
这件事显然很不寻常。叶欢为了研究繁殖实验，把十对丧尸单独关押那么长时候，才有一定的机率有繁殖行为并且怀孕，并在此基础上又有一定的机率觉醒。
刚才这个村子里，起码有上百只丧尸！这个叫大成的家伙，不会在骗在自己吧！
大成悠悠说道：“应该说，正是因为我们觉醒了，我们才会聚在一起。”他忽然转过头，说道：“张子枫是吧，我知道你，看起来比想像得普通多了。”
“哦？”
“秃鹰说，反谓天选者们，其实都是畸形儿，把全部的能量都点到控制丧尸上面去了，其实像你这样不损智慧身体素质却大幅强化的，才是人类进化真正的方向。”
张子枫更加惊异了，反问道：“秃鹰？就是你们的那个可汗？你认识他？”
一瞬间，张子枫想起了那次失败的挖煤行动，那仙气飘飘的装束，那强壮到不像话的肌内，那形如鬼魅的身形，以及精心布置的陷阱，那是张子枫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全方位被碾压，想起他就会陷入深深的绝望。
“没错，就是以前那个可汗，后来被罢免了。不过他自己更喜欢秃鹰这个名字，说它听起来有特色。”大成似乎比张子枫更有倾诉的欲望，“叫什么其实无所谓，就像现在的我们，如果不叫丧尸，难道还能称自己为人吗？”
张子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大成接着说道：“对外的宣传上，秃鹰是神之子。其实对我们这些觉醒的丧尸来说，他真的算得上我们的父亲。”
张子枫再次瞪大了眼睛，一个恢复了智慧的成年人，又没有什么姿色，应该不会轻易认人为爹的。
大成似乎读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微微一笑，说道：“我们都是秃鹰的实验品，是成功了的那一批。”
听着对方娓娓道来，张子枫逐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欢把雌雄丧尸关在一起做繁殖实验的时候，秃鹰也在做类似的实验！这个消息直接让张子枫格外震惊。
显然将军与秃鹰的合作远不止血液贸易，秃鹰还知道叶欢研究阻断药剂的事，这个繁殖实验也在同时进行，也不知道叶欢和秃鹰到底是谁启发的谁？
之前的丧尸围城，更像是两个人在默契地打假球，表面上敌对，其实暗地里合作搞科学研究。得出这个结论的张子枫有点哭笑不得。他甚至猜测，后来所谓的神把秃鹰粗暴地换掉，又急匆匆地下令进攻凤凰基地，是不是实在看不下去两个老家伙眉来眼去了？
回到这个实验，秃鹰做起来比叶欢具有天然的优势——他可以直接指挥丧尸。也就是说，不需要丧尸之间自发产生爱慕之情而自发行动，而是简单粗暴地让他们直接进入圆房环节。
张子枫知道秃鹰至少能够同时控制两千多丧尸行动。旷野之中，一千对黑黝黝的雌雄丧尸同时开银趴，那场面，想想就让人惊悚。
不只如此。秃鹰还可以轮流控制丧尸，圆房的丧尸数量可以指数上升。连那个只能控制十几只丧尸的乔森都能养着几百只后备丧尸呢，假以时日，秃鹰岂不是能成为所有围城丧尸做媒？这算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月老了吧！
效果当然是惊人的。大水漫灌之下，大批的丧尸觉醒和怀孕。至于具体数字，大成自己也不清楚，但给了一个大致的数量：“被秃鹰觉醒的丧尸，比你们凤凰基地的人只多不少。”
再度一个暴击！
一直以来，丧尸都是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的代名词，人类会自己的智慧和经验，试图击败丧尸，重振文明。但是现在出现了这么多头脑不简单的丧尸，那人类该如何自处？
张子枫感到后背发冷。这样发展下去，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
“后来呢？你们是怎么聚到这里的？”张子枫追问道。
大成给了一个苦笑的表情，不过脸部动作很僵硬，看起来颇为难看。
“确切地说，我们是逃到这里的。”大成说道：“秃鹰告诉我们，所有觉醒的丧尸，都是自由人，不会再精神控制我们。他说自由人应该拥有不被奴役的权利。所以我们虽然跟在他身边，但却是自愿的。在他的保护下，别的天选者也不敢控制我们。”
说到这里，大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过后来，秃鹰神子的身份被罢免了，只带走了两千多没有觉醒的丧尸，我们这些所谓自由丧尸，又重新被天选者控制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们这里就好像有个接口一样，很容易被天选者们无线插入，关键是我们自己还无法反抗，只能按照他们的指令做动作。那种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张子枫想起了养鸡场与乔森的战斗，顿时头皮发麻。其实当时自己已经身心俱疲，在乔森强烈的精神冲击之下濒临崩溃，如果不是关键时刻任菲出手，自己岂不是如之前的大成一般，变成乔森的牵线木偶？
大成接着说道：“再后来，你也知道了，丧尸失败了，控制我们的天选者被你们的火炮轰成了渣，重新恢复自由以后，我们便逃走了，慢慢汇集到这个小村子里躲了起来。”
敢情凤凰基地的自卫反击战，还无意间解救了一批自由丧尸。
“为什么躲在这儿？”张子枫问道：“这里距离凤凰基地并不远，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发现你们。”
“我知道，但是也没有办法。”大成说道：“相比与人类打交道，我们更怕重新被天选者奴役。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一般的天选者不敢过来，比较安全。”
张子枫恍然大悟，原来这帮丧尸在悄悄享受基地的庇护啊！这有点颠覆他的世界观：人类和丧尸不是敌人吗？怎么还有一群丧尸要求人类保护。
大成接着说道：“其实我们可以合作的。之前的围城，都是天选者们组织，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这些自由丧尸，可以全方位配合你们。我们可以听你们的调遣，帮你们筹集资源，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体比人类要强健结实得多，无论做工还是战斗都没有问题。对了，我们还可以出人，配合你们的科学实验，尤其是阻断剂的实验，我们也希望自己没有吃人的欲望。我们唯一的要求，就是不再被天选者们所奴役。”
张子枫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大成端详了一番，说道：“其实，你不是要配合我们做实验品，跟我回基地真实的目的是来谈判的吧？你是一个使者。”
“可以这么理解。”大成说道，僵硬的脸上硬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