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二天清早。
刃冬被鹿真叫来的时候，鹿真正在吃早饭。
他进屋后往桌子上看了一眼，今日的早饭有些不同寻常——一碗白粥，一叠咸菜。
“庄主今天早上吃得好清淡，”刃冬道，“平日里我记得庄主最喜油条油饼和麻圆一类炸物，今天不见用了。”
小琴抱着个托盘在边上站着，闻言细声细气地道：“是因为昨天庄主一直睡不好，今天早上起来就有点上火，只能吃点清淡的压压火了。”
刃冬无知无觉地问：“那庄主何故睡不好？”
“啪。”鹿真把筷子不轻不重地撂下了。
他往椅子里一靠，抬起下巴直视刃冬，“你真不知道？”
“属下不知。”
鹿真提高声音：“昨天下午你干什么去了？”
刃冬：“属下不知。”
鹿真说：“我提醒你一下。昨天送别那一百多位侠士之后，你去了哪里，见了谁，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刃冬茫然地想了一会儿，单膝跪地，俯首道：“属下确实不知！”
鹿真：“……”
刃冬老老实实跪了片刻，见鹿真没有要发怒的意思，便抬起头来道：“属下前来，是有正事要报。”
“哦？”鹿真没想到自己竟然套不出话来，心中有点不痛快，脸上看着就淡淡的，“说。”
刃冬：“晋级的那三十名侠士，属下前几日顺着他们自己报上来的履历一一核实过，大概都对的上。这三十位侠士皆出自名门或者师承名家，也不曾有什么特别剑走偏锋的事迹，总的来说，就是——看起来都没什么疑点。”
鹿真摇摇头：“那是当然，如果连履历都能一眼看出问题来，那也轮不到这个人来刺杀我了。”
刃冬面色不变，继续说：“但属下仍然怀疑其中三人。”
鹿真：“哪三人？”
刃冬道：“凤阳韦氏，徽州李氏，还有青州孔氏。”
鹿真：“第一个我有些印象，听说在海选中大出风头，十分惊才绝艳。后两个却不知。他们哪里可疑？”
刃冬说：“徽州李氏和青州孔氏原本都是小家族，并无特别之处，但是听探子回报，这两家前几月家中都有大变故，徽州李氏家主失踪，家主的堂弟继任成为新家主，就是这次晋级的李实德的父亲；另一边青州孔氏则是因为不明原因暴富，家产骤然翻了十倍有余。”
鹿真：“这么看的确有些古怪，不过也保不准是恰好凑巧赶上了。凤阳韦氏家里又怎么了？”
刃冬道：“凤阳韦氏家里倒是没出什么问题。”
鹿真：“那为何怀疑？”
刃冬：“因为韦氏本人。”
鹿真敲敲桌子：“不要问一句答一句好不好？我说话也很累的。”
刃冬：“韦氏原本虽然的确有些侠名，但却是个十分低调内敛的人。此次却在海选上锋芒毕露大出风头，实在是和他往日行为做派不太相符，因此属下觉得古怪。”
鹿真笑道：“那万一是因为人家其实暗恋我已久，想要在此次比武招亲引起我的注意呢？”
刃冬：“……”
“唉，看看你这个脸色，和你开个玩笑而已，你真没意思。”鹿真摇摇头，目光朝外面望去，像是在找人，“还是麦萌有趣。麦萌呢？这两日你见到她没有，她在干什么？”
刃冬老老实实地摇头：“属下不知。”
鹿真暗中一撇嘴——原以为这么猝不及防的套话能从刃冬口中套出昨晚的蛛丝马迹，竟然还是不上钩。
他瞬间就没有了对刃冬说话的欲望，不耐地摆摆手，“你出去吧。若能在晋级赛之前抓住真鬼，你是首功。”
刃冬肃然道：“属下当竭力而为。”
刃冬出去之后，鹿真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虽然我猜估计都是无用功，让书里的人努力改变书中即将发生的情节，怎么可能？”
他脑海中倏然又浮起在麦萌写的那一叠纸的内容来。
——灰衣男子竟从袖子中掏出一把微型弓弩，瞄准了台上的鹿真，一箭直冲鹿真而来！惊叫声四起，众人想要格挡却来不及，只有离鹿真最近的麦萌情急之下冲了过去，猛地转身抱住了鹿真，用整个后背挡在了他的面前！
鹿真反复将这句话在脑中嚼了几遍，还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脑中灵光一闪，又突然让人去叫刃冬。
刃冬估计还没走多远，很快就回来了，“庄主有何吩咐？”
鹿真在屋里走来走去，“你还记得我们出发抱月山之前，麦萌在山庄里装病了两日，却什么都没做，只关在屋里抄书的事么？”
刃冬：“记得。庄主您还让我把她那几日写的东西偷了两页出来。”
鹿真：“那怎么能叫偷呢，那叫拿，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那两页纸你带回来了吗？我怎么不记得放到哪里去了。”
刃冬答：“带回来了。当日庄主您本打算看，麦姑娘突然冲出来，还抱着您，还哭了，您心神大乱，那两页纸直接扔在地上，我捡起来收好了。”
鹿真尴尬道：“……倒也不必回忆得这么仔细。”
刃冬：“庄主您要？”
鹿真点头，往椅子上一坐，靠在椅背上道：“速去拿来给我。”
刃冬很快将那两页纸找了出来。
鹿真原本只是扫了一遍，这次才第一次仔仔细细看纸上默抄的内容。
这一看，他大吃一惊。
——“夜黑风高，刺客倾巢而出，只为鹿真一人而来。麟寒山庄车队遇袭，虽惊慌却不失措，为首的女刺客目光如电扫过车队，骤然锁定其中一辆马车，大喊一句‘人在车中’，整个人与剑光糅为一体，朝那马车扑了过去！却不料一击未中，第二剑出手时，鹿真避无可避，硬生生吃下了她的一剑！”
鹿真拿着那页纸，瞳孔颤动，喃喃道：“不是这样的……那天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她默抄的和实际发生的不一样？
那天分明是麦萌也在车中，并且在第二剑来临时挡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