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熟悉,她见过,就在她的梦里。
鲜红的血液在她世间萦绕,她能够意志清醒地感受到热血的温度。四肢却无力,全身如瘫痪竟丝毫没有知觉。
她侧过头,厅内已是尸横遍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
南荣皓向往常一样,双手负在身后,平静如潭水的眼底毫无一丝波澜,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更是让人分不清善恶。
而他面前,是一把锋利的剑直指着他,执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失去一切的楚篱。
她的脸上满带着绝望、忧伤、悔恨,精致的妆容已在她不愿接受现实,过度的打击下下尽毁,凌乱的发丝也没能掩盖住那张将煞白,憔悴的面容。
洛汐心里猛烈一颤,疼痛如刀割一般。
没想到闭上眼睛的这段时间里,已经有无数条生命陨落在刀光剑影之间,其中包括楚天霸与南北山山主等人,除去楚篱和洛汐外无一人生还。
原来那个梦是真的~
内心的愧疚一丝丝爬上心头,如锁链般丝丝紧窟着她的心。
若自己能早一点儿觉悟,事情会不会完全变得不一样了。
此时,完成任务的江贺入门而来,抱拳请示道:“楚天霸余党已清理干净,剩下那群老弱病残该如何处置?”
南荣皓想也没想,在他看来,楚天霸有多少罪恶,与他有关的人就有多该死,只要与其人有干系,无论是谁都得去死。
何况王城那些无辜的妇女受其迫害,不说别的,光是这一点儿他有借口灭了这云雾祁山。
已被暴戾附体的他,完全失了理智,留下只有杀心。最终冷冰冰启唇说了三个字:“杀无赦!”
这句话从他口里无情说出来的时候,楚篱手中的剑再也没有犹豫,当即心寒的朝着他的心口一剑刺去。
江贺骇然,失声唤了句侯爷。
鲜血浸透南荣皓鲜红的喜袍,刺痛感全身游窜,很快便席卷整个神经。好看的眉目因疼痛而拧紧。
他强忍疼痛,挥手止住了正准备赶过来搀扶自己的江贺。
或许因为过度的惊吓,楚篱的手即可脱离了剑柄,颤动的手无法控制。最终因不平衡跌倒在地。
不知挣扎多久,她总算艰难地抬起头,猩红的眼里充满绝望与哀伤。
“遇上你是我此生最大的灾难,既是命中注定,我不能恨你。”沙哑的语气中带着无尽的讥讽,“但是杀我,你不配。”
说罢,她从地上迅速捞起一把长剑,毫不留恋的架在脖颈上一抹,血喂染了刀子,滴落到血红的嫁衣,而她终是不甘的闭上眼睛倒了下去。
洛汐清清楚楚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无法动弹,无法撕心裂肺喊出心声的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种痛苦,任由热泪滑落脸庞。
悲剧已经酿成,而她也成了害死楚篱一家人的帮凶。
不知死神还是梦神牵引,疲惫的眼睛缓缓合拢,模糊的视线之中,她仿佛看见南荣皓拖着伤势正朝自己这头走来。
而此时她也没有力气看到即将会发生的事儿,意识全失,终于睡了过去。
“你们先下去,这里交给我照顾就好了。”
洛汐久合不睁的眼睛终于在此刻再见光明,模模糊糊的视线之中,她见床头坐在一个身着粉色衣裳的姑娘,手里拿着一张热毛巾凑近,正打算为她擦脸。
视线久久停留在那张陌生的脸上,视线由模糊慢慢转换到清晰。片刻后,她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位姑娘的样子。
“你是谁?”
纵使那姑娘是一番好心照顾,可洛汐不认识,自然不愿意接受她的照顾。
她的毛巾还没擦到她的脸,洛汐便猛然卷起被褥坐立起来,一脸不情愿地凝视着她。
那姑娘直视洛汐坦然一笑,亲切的自我介绍道:“我是荣侯府的侍女杜鹃,姑娘不用害怕,我看姑娘满头大汗,所以想替你擦擦,并没有要加害姑娘的意思。”
别的洛汐没有在意,到是把“荣侯府”三个字加重了语气,一脸惊诧的问:“我怎么会在这儿?”
想是南荣皓刻意交代过,杜鹃没有将直接讲明洛汐是被她家侯爷送回府上的。
洛汐记忆当中,她明明记得自己被几个人贩子欺骗绑上了山,至于后面发生的事儿她就不记得了。
她越想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见状,杜鹃捂脸不红心不跳的编起谎话,还故意掩着唇角含笑道:“姑娘几日前在外面与人家喝酒,醉得一塌糊涂,还耍起酒疯将侯府大闹了一场,可把侯爷气得。”
什么跟什么?她虽然什么也不记得了,她也用不着魔改剧情,这样欺骗她吧。
洛汐被她绕得一塌糊涂,不可思议的叫道:“我气他?”
他南荣皓是什么人,就算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只恐怕也没练成这身浩然正气吧。
她居然得罪了他,这下铁定玩完了。
“是了,当时我们几个还未姑娘你捏把冷汗了。谁也没有想到侯爷只是表面气氛,内心却关心着姑娘,换作别人早被拖出侯府去了,侯爷不但没有将姑娘扔出府去,反而还为姑娘安排住宿,让我们几个轮流照看。”
洛汐听完哭笑不得,她但愿自己没有听错,南荣皓居然良心发现,还对她这么好?
正打她心眼里高兴,还准备夸赞南荣皓几句时,脑子里闪过一抹记忆。
她的身上被又牢又粗的绳子缠住,与南荣皓一起捆在一间黑暗的屋子里。
不对!
洛汐残留在脑海中的记忆碎片重组。
前几日她确实与两个人贩子喝了酒,可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中了药,还被关进了一间黑屋子里,可这名唤杜鹃的姑娘为何偏偏说她发酒疯醉倒了呢?
洛汐姑且妥协,或许真是自己记错了。
半信半疑抬起头地注视杜鹃时才回想起杜鹃刚才的话。
他们几个轮流照看了她好几天。
她突然间有点儿怕接受已昏睡过几日的事实,故而用力咽了咽口水,瞪直双眼低声问道:“你方才说我在这儿睡了几天来着?”
杜鹃诚实点头答道:“姑娘在这儿整整睡了三天三夜。”
这是什么概念!三天三夜?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与恩人的距离又远了三十步。
想起这儿她更是丝毫不敢犹豫,赶紧翻身起床,随便将衣服往身上一挂,能有多快就有多快。
“姑娘,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杜鹃紧追在洛汐后头,要知道南荣皓入宫前事先就有吩咐,他没回来前不能让洛汐离开。
很明显,洛汐这行为等于是在消费她的生命。
熟料洛汐一概不知,只管着走自己该走的路,“还能去哪儿,当然是离开这里。”
“姑娘你不能走!”
不知道是不是语气太认真的缘故,府上的侍卫紧跟着就默契一致地将洛汐拦了下来,手中的刀已抽出一半。
杜鹃不笨,就算身处她的身后也能感受洛汐情绪,于是赶紧加快脚步上来,向侍卫大哥道歉,这才免了一场干戈。
怎么?他还不让她离开?
洛汐活到现在还没这么气过,明明自己正忙着,却要被一群可恶的人拦着,想想就有那么点儿把持不住。
“他凭什么不让我走!”
她转身就是一顿怒斥,不料此时南荣皓正好入门,恰恰撞见这一幕。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板着张黑脸,决定将洛汐赶出荣侯府的时候,所有人都输了。
不知今日进宫得了什么赏,回来时满面春光,脸上洋溢着三分笑容与洛汐闲谈道:“你不是一直希望本侯报答你么,怎么?现在决定大方放过这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