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美院在近郊区的西二街,临着芙蕖山,绿化环境特别好。
早年间,陆医生做画家梦,美院就是他暮想的梦魇。虎作作的,最终被老陆摁着爆锤。
想想还是挺刺激的,青春期嘛。
就是疼痛。陆泽久揉着倏然抽疼的臀部,笑得像憨批:“我画画挺好的。”
统考排名垫底,确实挺好的。
江致远懒得搭理他,拎着行李箱往画室溜达,慢悠悠的:“宋教授给你发课程表没?”
卿家姑娘是美院的油画导师。
这学期的课程排得很满,因此在登机前,他特地联系过宋教授。
但宋教授很忙,等偷闲想起课程表这茬时,陆医生正抄着新买的画具,试图混进写生团队。
队是卿家姑娘领的,沿着护城河往西,直端端地走,目的地是榕城植物园。
梅雨初霁,紫阳最好时节。
陆医生饴糖似的黏着弟弟,清越的声线细细软软的,“江江,你想看紫阳花吗?”
江江说,我想看紫阳花的骨架。
“法医学的教授说的,真相就像骨头。”他捏着植物园的门票,很是执着。
但执着的背后呢?
陆医生掂量着颜料盒的轻重,到底没舍得锤他:“故事是故事,别混淆视听啊。”
叶榛家甜品店的薄暮新品,是循着世间规律的,春草四时,柠檬初恋,待到梅雨飘扬——
他猜,是初夏的花。
秘藏的思绪被剖析,江致远凉薄的唇轻抿着,恼羞地道:“陆陆你——”
怎么看着就挺讨厌的呢?
言语真实呗。陆医生捣着颜料的搭配,红花绿叶黑江江,啧啧:“江江你要陪我画画吗?”
话题就这样被岔开,没有任何的难题悬念。唯有江致远皱得像山川的眉。
他微抬着眼,河对岸的秋海棠绵延着新绿,清清淡淡的:“陆陆你是健忘症晚期吗?”
明明刚刚询问过他的。
陆泽久描着城墙的轮廓线,画笔生疏而僵硬,道:“是台阶哦,江江。”
江致远瞪着他没说话。
老陆曾经说过,陆陆是撒谎精。
但同样的陆陆是哥哥。他拧开油画颜料的瓶盖,递过去:“初夏微雨的紫阳花,谢谢。”
他得给榛榛谋福利,譬如素描画。
陆医生在弟弟面前向来好说话,他颇温柔的挤着笑脸说:“弟弟是世间的瑰宝,我是世间最好的哥哥。”
江致远没忍住,说陆陆你要点脸行吗?
陆医生扛着画架就往草坪跑。
弟弟这种生物需要现实的鞭挞,没必要宠到尾。何况他最想画的是那旧城墙。
江致远端着他的调色盘,显然没想到陆泽久会跑路,傻愣愣的:“你?”
陆泽久固定好画架的位置,捻着笔虚指山海湖泊,解释道:“喏,执笔画江山。”
……说好的世间最好的哥哥呢?
呸!撒谎精。江致远板着脸:“那我的紫阳素描画呢?”
陆泽久眯着眼睛微微笑。
而后扯开随身包的拉链,翻找到林教授忍痛赞助的相机,真心诚意地送到江致远面前:
“相机记录的紫阳花最真实,相信你陆哥哥,榛榛她会很喜欢的。”
江致远摸摸相机,表面斑驳得很厉害,再瞧瞧像素,灰蒙蒙的像浮在天际的乌云。
……榛榛怕是得锤爆他的狗头。
江致远捂着胸口,微微笑:“陆陆你画画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