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带的海水几乎是黑色的,阴沉怒号的风卷着无数细碎的水拍打在船体上。海上风浪高达近十米,船在海浪中如同一片树叶,漂摇不定,海浪打在船体上砰砰作响,就和钢筋敲击的声响一样。
更要命的是,船身侧倾角度一度达到近三十度,这个侧倾角度让我捏了把汗,要知道,船的侧倾角度只要超过十五度,就会有船体整个侧翻救不回来的可能,外面那么大的风浪,三十度的侧倾角度意味着甲板一大半已经浸到水里,随时有翻滚的危险。
而西方带最可怕的一点,就在于要与风浪做搏斗的持久性,要穿越这个地区,需要三到四天的时间,我曾经在海上哪怕遇到过最大的风浪,持续时间也从没有超过48小时,而且其中最高峰的时间,很少有超过十二小时。
所以很快的,我们的猎奇心理被焦躁所代替,船体的好几次大角度侧倾都让我怀疑船会有沉没的危险。要知道这船要是出了事,是必死无疑的,外面接近零度的海水在四五分钟内就能让人因失温而丧命,别说这样的天气里面不会有救援,哪怕救援来了,人早就凉透了。
而半夜睡觉的时间难熬,撞头顶脚不用说,一不小心就被掀翻从床上滚下来,就连秦萧都难免一晚滚下来好几次的命运,大概唯一免难的,就只有司马了,常常是我滚下床以后听到同时滚下来的葛云翼咒骂的声音,然后抬头一看,司马用单手牢牢把着床缘,人还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
这个时候我充分感受到,没有两把刷子,真是不该轻易涉险这种海域。
叶烨则更加惨一点,之前他在海上混了一段时间,晕船什么的基本已经克服,但没想到这次来个升级版的,他第一天还顶得住,后面就不行了,直接吐了个一脸菜色两眼昏花。
风浪中我们整整煎熬了四天四夜,好在最后还是平安地穿越过了西风带。当太阳终于从云层当中露出脸庞,我竟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好像经过了天海的洗礼,于是才有资格能进入到南极那纯净无垢的地域中去。
在西风带之后,我们便要进入浮冰区了。
天也越来越冷了。
虽然我们在船体内并感受不到太大的温度变化,但是一旦上到甲板上,就能明显感受到低温的威力。海面上的浮冰一开始只是轻薄而细碎的一些随意浮在水面上,但很快我们就开到了有大块浮冰连绵铺展于水面的海域。
我们的学习内容之一,便是要学会区分什么样的是初年冰,哪些是两年以及两年以上的冰,还有十年以上的冰。因为功率比较小的破冰船,很多只能破除初年冰,初年冰因为结构相对松散,所以颜色没有两三年以上的冰那么洁白,甚至带有些许的透明度,而十年以上的冰,则会呈现蓝色,这种哪怕是大功率的破冰船,都要小心应对,这种冰常常附近会伴随冰脊出现,破冰船要开到厚重的冰脊上,会有搁浅的危险。
当然我们这样在海上瞭望也只能初步判断,像我们这样的破冰船上,配备有直升飞机,在天气情况允许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升空,从空中给我们找出一条冰面相对薄的道路,方便破冰船的前行。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我们在驾驶舱里的学习热情。因为一行人已经在船上无聊了几个礼拜,有刚刚经过西风带风浪的折腾。所以一旦有学习任务大家都非常兴奋,但是驾驶室里面没法容纳那么多人一起观摩,所以我们就分批进入,我和葛云翼还有司马他们自然是一组,游咏则一直跟在旁边,替我们翻译大副传授我们认不同年次冰层的信息。
外面白茫茫一片,光线非常强,所以我们都带着护目镜,轮流举着望远镜看,其实说来容易,但一开始辨认起来真没那么轻松,很多在我们看来都是差不多颜色的冰,在有经验的海员眼里,则存在着非常大的区别。
“喂,我说老葛,你看完了没。”我不满道,因为望远镜数量有限,我们几个人合用一个,葛云翼占着也未免太久了一点,而且盯着一个地方在看,也不知道那方向有什么这么好看的。
葛云翼腾出一只手来对我做了个“止”的手势,然后依旧盯着他之前看的那地方又看了一会儿,就在我伸手要去抢的时候,他把望远镜给我了,迟疑着对我道,“你看看那个地方,好像……有个人。”
“你眼花了吧。怎么可能。”我不屑地接过望远镜,心想这地方不可能有人,外面冷成这样,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十有八九是把企鹅或海豹当人了,这几天我们倒是的确看到过些企鹅海豹什么的,或攀在裂开的冰层边,或时不时地在冰上蹒跚而行……
“我靠,还真是个人!”我刚往他指的方向望去,就清晰地看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踏着冰面向我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