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见那叫叶烨的打开玉盒的一刻，我和葛云翼才完全相信，我们找对人了。我们俩当时研究了半天都没能打开的，这年轻人居然轻轻松松就开了。
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
那戒指做工精细，在一个不大的戒面上栩栩如生的刻了一只头后仰正在整理羽毛的凤凰，精细到几乎凤凰的每根羽毛都清晰可见。
我觉得那东西似乎有点眼熟，仔细一想，好像曾经看到司马戴在手上过，当时还被我们询问，想起来他那时就有点讳莫如深，不知道这戒指当中有什么玄机。
那叫叶烨的拿起那戒指，稍稍转动了一下，盯着那戒面，突然低头笑了，喃喃道，“好你个司马，果然名不虚传啊，未雨绸缪，真有你的。”说着声音又有点哽咽，眼眶里积蓄起了些许光点。
他自觉失态，对我们道歉说，“不好意思让两位笑话了，司马可以说是我的恩师……也是挚友。我没想到……那么多年了……我以为……他早就……”他看看戒指，那种喜极而泣的神情无法掩藏。
之后他又和我们聊了些事情，不过一直对他和司马的过去避而不谈，几个来回我们也心下明白，便不再窥探。后来他拿了店里的两样物件，给我们留作纪念，还说并不值钱，我们推脱不下只能收下。
那天他亲自驱车送我们回家，再三感谢我们事隔那么多年还能不负所托。
我和葛云翼多年心事了却，觉得一身轻的同时，却又感到惆怅，好像和司马最后的一丝羁绊，也就此剪断。世上之事有得便有失，想来也是如此。此外我们多少还是有点唏嘘，原本就觉得对于司马这个人看不透，而如今又出了叶烨这件事，我们更加觉得，我们所窥见的司马，似乎只是他万千面中之一，只是时至今日，他千影万面，也都消匿于碧波之中，归于海天之间了。
原本我们以为，所有事情就此画上句点，会随时间而消散殆尽，可没想到的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就是葛云翼的一个懂古董的朋友去他家里玩的时候，看到叶烨送他的那个“纪念品”，调笑他说什么时候那么大气，一个半百多万的古董就这样大剌剌地放架子上，也不怕不小心被敲坏或被有心之人顺走。
葛云翼一听大吃一惊，要知道那个时候的五十多万，足以在北上广买房。于是他赶忙打电话给我，让我把我那个拿去给他看看，一看之下，两个居然价值相近，也是半百多万。这下我们俩坐不住了，当时叶烨说不值钱我们才收下的，没想到居然这么贵！尤其是葛云翼如今坐的位子，说有人送这种礼物而无所求报，是个人都不会信。
于是我们隔天就驱车去“聚粹堂”，想要归还那两个古董，没想到却白跑一趟，后来还去过两次，那地方照样还是闭门谢客。问周围的邻居，他们说那古董店的老板不常回来，而且即使回来，也不一定会开店。
我感慨到，那还真是司马的徒弟，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脾气真是如出一辙，还特别喜欢拒人于千里之外。只是我一直没弄明白，十五年前司马离去的时候这叫叶烨的才几岁？更不要说，我们认识司马的那几年，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个徒弟这件事。
如今事情变成了一个僵局。这礼物和烫手山芋一样，不还回去不行，不能因为他不收我们就不还，而且葛云翼那里，这样的事件要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随时会出事。葛云翼想了想，只能去拜托他在警局的朋友。
其实我们也就只不过去查一下那个叶烨到底住哪儿，他可以不来古董店，或者来了也不开店，但是他总不能不回家吧。本来我们想着去蹲守他家，应该是一个行得通的方法。
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那个叶烨居然是个有钱人，而且是非常的有钱。这么说吧，他可能送个五十万的礼物，就和我们送五十块是差不多的，他的家底少说也有几十个亿，而且还在不断增长中。他并没有什么实业投资，都是基金股票房地产之类，国内外的都有，虽然每一项赚势相对温和，却从来没有亏过。
这么年轻却有这么庞大的资产，也有人怀疑过他的钱来路不明，或者有钱权交易，并且受到过相关部门的调查，但怎么查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之前几年大部分资产在股市的时候，有个外号叫金手指，据说他投资的股票，无论前期怎么看衰，只要他下手，都能赚钱。如今他好像在股市玩腻了，转战房地产了，不仅在国内各大城市，在世界许多大城市里面都有房产。可他这个人却好像从来没上心过赚钱的事情，随随便便的，全凭借感觉做事。
但他有钱是他的事情，我们东西还是要还的，于是我俩一路杀到他在福州的住处，没想到还是吃了闭门羹，而且这次吃得更彻底，连门都没看到，就被堵在了他洋房花园外的门禁那里。
我和葛云翼多少有些气闷，回去商量了以后决定还是去他店里，他要仍然闭门不见，就把那古董从他院落的围墙外扔进去，也顾不得会不会磕坏了碰坏了，坏了也是他自找的。
商定了以后，我们第二天就又跑了一趟。然而这次他居然开店了，还若无其事般地把我们迎接进内屋，我们归还古董的时候他也只是客套几句就收了回去。我其实很想问问他为什么之前不见，而今天却突然又肯见面了。但看着葛云翼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硬是忍住了没问，他应该是不想和这个叶烨有多瓜葛，还了东西以后，象征性地聊了一会儿，就拉着我离开了。
葛云翼开来的车停在“聚粹堂”门前的空地上，我们俩走到车旁，他刚掏出钥匙准备开车门，却听到背后传来一声“葛先生，阮先生”。一回头，就发现叶烨居然跟了出来。他依旧是那副看似友好却疏远的笑，走近了几步，说，“我今天刚好要到市区去办点事，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送我一程？”
葛云翼犹豫了一下，虽然不想和他有多瓜葛，但是看在是司马朋友的面子上，还是点了头。叶烨似乎早就料到他会答应，草草关了“聚粹堂”的门，便径直走了过来，也不打一声招呼，直接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就坐了上去。
那本来是我的位子，可别人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我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反正也就这样一程，没必要为件小事拉下脸。我摸摸鼻子，不声不响地坐到了后座。
也就因为车里多了个几乎是陌生的人，所以回程开始有些尴尬，可依着葛云翼的长袖善舞，就这样憋着一路是不可能的。过了没多久，他就开口了，随便问了句，“叶先生，您刚刚只是随便锁了一下‘聚粹堂’，没有关系吗？”
葛云翼说的事其实我也有些纳闷，刚才叶烨离开的时候，只是把古董店的防盗锁潦潦草草地拧上了。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锁虽然叫防盗锁，但技术高超一点的小偷，大约一个发夹就可以挑开。这古董店里面随便两个东西都能有一百万的价格，要是糟了小偷，这损失无法估量，虽然说着这叶烨有钱，但也不是这么个有钱喂贼的。
叶烨听了葛云翼的话，用手指点了点下巴，似乎还回想了一下，说，“我本来想不锁的，嫌麻烦，但……”他抓抓头，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但怕你们见着奇怪，才锁上的。”
我听了这话，要不是坐在车上，大概能一头栽下去，感情这货锁门还是锁给我们看的。他究竟是哪个星球来的，还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我以为司马已经算挺怪癖了，可和他这个朋友比起来，好像症状还算是轻微的。
果然，透过照后镜，我看到葛云翼也是一脸古怪的表情。叶烨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解释说，“那个地方没人敢进去，所以没小偷的。”
他这一解释，就更奇怪了，他那地方又不是刀山火海，怎么还能有人不敢进去的。
“嗯？那是为什么？”我感到好奇，顺着他的话问下去。
可他又露出了点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想大概是有什么事情不方便说，我们并没有什么交情，也没必要勉强人家，于是我便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没关系的。”
“也不是不方便说，只是，我怕我说了你们不信，把我当疯子。”
“和司马混过的，遇到过的怪事难道还能少么。”葛云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大约是觉得我们说的有理，他沉吟了一下，说，“那个地方闹鬼。”然后补充了一句，“至少别人是那么认为的。”
葛云翼不屑地“嗤”了一声，大约又觉得自己这样态度不太好，补充道，“现在还有人信这个？”
我感兴趣的倒不是有没有人信，于是问，“为什么别人会觉得那地方不干净？”
叶烨回头瞥了我一眼，稍稍想了下，说，“其实说起来，这事和司马有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