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听起故事来,一直就是随着别人说的故事线走,如果不是有重大逻辑问题,很少回去质疑其中的细节或者说故事者背后的用意。
但葛云翼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多年来工作上的磨练,他听起话来不会给别人牵着鼻子走,会同时有自己的思考。也亏得他多个心眼,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方才醒悟过来。对啊,叶烨不是要告诉我们在岛上面发生了什么事么,现在七扯八扯的到底是什么用意?
叶烨听了葛云翼的话,倒也不恼,反而微微扯起嘴角,带着赞许地说,“警觉性不错,没有被我绕进去。”他想了想,“刚刚我跟你们说的那些,知道的人不多,其实连秦萧也是一知半解,换句话说,普通人看到那个地方,直觉反应就是避而远之。只有我们这样知道那可能是什么的人,才会想去看看,换句话说……”
“换句话说,你们是被故意引上去的。”我顺着说了下去。
叶烨点点头,“没错。那些个东西,只有看得懂的人,才会觉得有蹊跷,想要去一探究竟。也正是这样,才会被设计。”他抬手摸摸额头,还心有余悸的样子,“我们上了岸之后,为了证实我的想法,就随意找了几个不同年代的墓碑,开始往下挖。挖出来的东西,都是些衣服、指甲、头发、符咒、碎骨,有些有特质的植物,不过已经干燥了,甚至还有些里面有小瓶子,里面装着血,另外一些装着福尔马林封住的死胎。”
我听着那些埋着的东西,只觉得泛恶心,人心叵测,真是为了虚无缥缈的利益什么都想得出来。
“我们随机挖了十几个,都是同样的情况。也是我大意,早该意识到事情不对,尽早撤退,要是司马在,大概又要被他骂了。”叶烨苦笑了一下,继续道,“挖坑其实挺伤体力的,即使像秦萧这样体力不错的,十几个坑挖下来也耗费了很多力气。再加上当时我们没有发觉,那里有些墓碑下埋东西的时候,还额外动了点手脚,在泥土里面掺了点东西,一旦被挖出来和空气大面积接触到,就会氧化成毒气散出。时间久的墓碑毒气大部分都散尽了,新埋下去的就没那么好运了。虽然那种毒气大多致病致幻但不致命,更多是警示作用,但对于突然受到袭击的我们俩来说,毒气足以拖慢我们,让我们成为袭击者的刀下亡魂。”
“袭击我们的人动作非常快,肯定受过专业训练。”叶烨敛起神色,沉下目光,“我们当时在远处看到他突然消失,也应该是利用了地形,再加上自己过人的身体素质。这样的人对我们突然发起进攻,我们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说着他下意识握了握自己手臂上的伤,“我们俩很快就都挂彩了,可惜我连个人影都看不全,每次目光一到,那人就已经‘飘’远了。”
“那秦萧呢?”在我概念里面,秦萧的身体素质应该是很不错的,似乎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确比我有能耐多了,和那个人对上手了,可实力悬殊,所以才会成了那个样子。”叶烨叹了口气,“还好对方只有一个人,我们还能且战且退,他只要再多一个帮手,我们两个大概都回不来了。”
虽然叶烨隐去了他们对战的具体细节,可单单从他们俩身上的伤,和此去耗去的时间,基本也能猜到一二。
“那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下手这么狠?”葛云翼有些气愤。
“应该是司马的仇家吧。”叶烨扭头看向窗外,眼光有些渺远,好像想起什么事情,却一直没有开口说。
“司马有很多仇家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叶烨摇摇头,“没有很多,可能耐很大。”他收回目光,看着我们说,“无论如何,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上次你们去的那个岛,但愿还来得及。”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自己对着自己在嘀咕。
下午的时候,秦萧醒了过来,脸色不太好,精神也没有完全恢复。他起床后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又端出那张拉长的脸去巡岗去了,那一路走得,依旧是气场强大、步履稳健、脚下生风的。
我和葛云翼清楚他的伤势,怕他出事,于是不远不近地跟着。果然,他在楼梯转角等一些没人看见的死角会停下来,喘着气靠在墙壁上休息,那种时候我就和葛云翼给他望风,以防有人经过看见他那模样。他巡到最后那段,我和葛云翼看着他似乎实在撑不下去,就快穿帮了,只能假借和他打招呼并排走,把他架回了船长室。
一进门他就倒下了,只来得及和我还有葛云翼说了声谢谢,头一偏就睡了过去,这一觉睡过了12个小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要开晨会之前,才醒了过来。可一到众人面前,他又是精神抖擞中气十足的样子,看到他这样强撑,我多少有点唏嘘,这海届传奇还真是不好当的。
好在离到达目的地还有一个礼拜不到点的时间,只要不再出其他幺蛾子,还能好好休整一下。
这一路上我琢磨着一件事,叶烨口中的那个司马的仇家,是不是也太任性了一点,要知道,我们会到那个岛只是一个巧合,如果当初我们按照原定计划行船,就不会遇上那个小型风暴,也不会绕行,那自然就不会发现那个岛屿,叶烨他们也不会被引到岛上去了。
我把我的想法和葛云翼说了,他带着同情地看着我道,“无海啊,看来你选择做技术人员还是非常明智的,你的脑袋,真不适合什么虚与委蛇、争斗权谋。”
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他解释道,“你也不想想,我们当初为什么会耽误航程啊?是因为叶烨被人拖住了要捐钱。”
他这么一提醒,我如醍醐灌顶,瞬间醒悟过来。原来在那个时候,就有人盯上我们了,而且……我觉得背脊有点寒气——而且,那人不但知道在那种情况下,以叶烨的作风,一定是会捐钱,于是一定会被耽误行程,再加上后来遇到那样规模的小风暴,秦萧一定会选择绕行而不是停航。那人甚至连秦萧会选择绕行的路线都事先预料到了。更不要说,后面叶烨也说了,那人很清楚他们两在看到岛上的情形之后,会被引上去。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对我们的情况这么了解,还会用如此迂回的方式来迫害叶烨他们?我以前觉得司马厉害到天上有地下无,现在看来,有那样的对手,他要是不厉害,早就被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我突然开始意识到,我们此行的前方并非光明坦途,原本我以为要到了目的地才可能会有危险,但没想到,这去程的一路上,已经是危机四伏。
这样提心吊胆了六天,终于到了事先标记的地点。那是根据我们之前的行船记录,和最近15年来对于那个岛屿的目击报告而划出的一个大致的范围,根据之前的数据推测,我们所在的地点应该是安全的,不会受到那个岛屿的磁力影响。
想着阔别十五年之后,我终于又要登上那个岛屿,而且这次还是自己找着送上门去的,心里真不知道该激动还是该担忧。
我们停船下锚,等着接应的船来到,准备换了船再出发。
事先叶烨已经在最近的港口买了一条木船,虽然上面也配备了一些必要的设备,但钢材的使用量能减少九成以上,可谓是那个死神岛的克星,不易被磁力吸附,自然行动就不会受限。
但现在不是十七世纪那会儿航海时代,木船的规模要小很多,我们船上大约只有一半的人可以上,于是我们事先分好了组,一半的人留守原船,另一本人等木船来了,就上木船。其中我和葛云翼,叶烨和秦萧自然都是要上木船的。
我们在到达约定的换船地点之前2天就给木船停泊的港口发了消息,让他们可以出航了,照道理说,他们能和我们差不多时间到,而且这几天附近海域都没有什么大风浪的报告,应该不会有太大的误差。可我们一连等了3天,那船的影子都没见一点。
鉴于之前的经历,我和葛云翼都意识到,那船很有可能出事了。
本来我们俩就觉得奇怪,这司马的仇家在上次袭击了叶烨和秦萧以后,就没有什么其他行动了,而那人对我们的行动如此熟悉,不可能就此放过我们,如今看来,似乎是对我们行动不成,动起了对接应船的主意。
可是奇怪的是,这一次叶烨和秦萧却出奇地淡定,好像那船晚了几天完全没有关系,似乎笃定了那船一定会到,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结果,他们的笃定不无道理,就我们停泊在约定地点五天后的早晨,一艘古朴却气势宏伟的木船出现在了海面上,向我们缓缓驶来。
待到近了一点,我看到船头上站着个人,一身白色水手服,抱着双臂随意地站在那里,压低着帽檐,所以并看不清楚脸,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那人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之前在哪里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