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朋友在这做工?”
薛三疑惑地看着他,眼中的警惕并没有减弱分毫,而是试探性地问道:
“你朋友姓甚名谁?我从小就在赵家当下人,你要能说出名字我肯定认识。”
“他叫张差,家里佃了赵家几亩田在耕种。我刚才去了他以前的家里,竟然一个人也没看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想到赵府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碰到他在这边的熟人,不想遇到薛兄弟你了。”刘神通解释道。他心里其实还有些忐忑,若是张差连在赵家做工一事都是编造的话,那这案子真是无从查起了。
还好,那名叫薛三的小厮顷刻间便打消了他的顾虑:
“哦!张差啊?我当然认识!就是那个傻大个嘛,整天不好好种地,扛着个破弓往山上走到处打猎那个?”
“对对对,就是那个张差!他一向就喜欢打猎的。薛兄弟可知道他们一家人搬到哪里去了?我记得他有个老娘,身体不是很好,不见得会出远门吧?”刘神通继续套着话。
谁知他此话一出,刚刚才放松警惕的薛三瞬间又警觉起来:
“你真认识张差?他老娘都走了好些年了,家里就一个爹。你到底想打听什么?”
刘神通心里“咯噔”一声响,张差的证词,终于出现第一个作假的地方了。刘神通毕竟是六扇门第一神捕,脑子转的也很快,只是略一思忖,便想到说辞将刚刚说的话给圆回去:
“嗨!薛兄弟你看我还不是太多年了嘛。当初我认识张差时他老娘还在,只记得身体不是很好,但万没想到如今竟然已经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刘神通说完还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看起来倒也真切。
薛三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不过还有些不确定,便问道:
“我看先生也不是普通人家,怎么会跟张差这种人成为朋友的?”
刘神通解释道:
“薛兄弟别看我现在这幅模样便觉得有多么了不起,当初我认识他时还是穷得叮当响的难民呢。那年蒙古鞑子寇边,在我老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那时我家里人都死干净了,就我一个逃了出来,一路辗转到井儿峪时已是精疲力尽。那日在山间,我饥渴交加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在张差家的床上,原来是他上山打猎发现的我,将我给救了起来。若不是因为他,恐怕我现在也是你身后大山里的一具枯骨了。”
这事看起来倒是有理有据。井儿峪一带靠近边关,往些年每逢蒙古人寇边就有不少难民逃到此处。若是人少的话,像赵家这种大户人家还会组织施粥救济,因为一来行善积德,给自己留个好名声,二来他们也怕饿极了的难民做出烧杀抢掠的事来,危及到自身安全。但若是人多的话,便只能请县衙派人来驱赶了,因为几个乡绅肯定供养不起大范围的难民潮。刘神通的这个故事编得挺好,切合了井儿峪一带的民情。
“张差一家心地是不错的,能救起先生也是缘分。可是先生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来找他,反而等他一家人都走了才回来这儿呢?”薛三在小厮中算机灵的,平常也经常得主家夸奖,因此发现些话中的疑点也不是难事。
“说来惭愧,当初被张差救起后我便辞行了。本想是快点到南直隶去投奔那边的亲戚,有了依靠赚些银钱再来回报他一家的救命之恩。可谁知到了南直隶才发现我那几年未曾走动过的亲戚已不在原先住处,向周围邻居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已搬离了多时,没人知道去了哪儿。这下我可就真的全无依靠了。还好天无绝人之路,我在码头做了几年运夫,身子骨扎实被海商看上了,叫去做了护卫。这不跟着做了好些年,终于也能接手点主家的生意了,才有能力回来报答一下张家。”
刘神通一口气说完了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终于换来了面前小厮信任的眼神。口干舌燥的他这下才有机会问出最关心的问题:
“薛兄弟,你可知张差一家搬到哪去了?”
“他老爹去了州城了,好像是去投了那边的亲戚。至于张差……他去县城的路上遇到劫匪,已是尸骨无存了。”薛三犹豫了片刻,心知张差一事涉及到赵家些许隐秘,断不能从自己口中说出,便只好编了个情节大致无差的故事。
“我那苦命的张兄弟啊!他为人如此善良怎会遭遇这种事情?真是好人没好报啊!”
刘神通哀嚎起来,从眼睛里挤出了不少泪珠,旁边的薛三还不断安慰他,说些“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之类的话。刘神通直到把这出戏演足了才继续问话:
“薛兄弟,你可知他老爹在州城的住处?我依稀记得多年前听老爷子提过张家的女儿和州城孔家有姻亲,许是投奔他女儿去了。不过时隔多年也不知有没有记错。”
“这点先生倒是没记错,张家大姐在州城的住处是连照坊,张差那小子还活着的时候没少跟我吹嘘他那城里的亲戚。”薛三回忆到。
州城那边想来是真的了,只是投奔过去的不是张差的老娘而是他的老爹。不过刘神通在脑中过了过刚才的对话时,又发现了个漏洞——李莺莺呢?薛三提到张差遇劫匪身亡时,可没说他是和妹妹一起死的,而在张差的证供中,却是说的他跟李莺莺一块儿逃出去的!
“对了薛兄弟,还没跟你说,我这趟过来主家给的时间不多,算着日子这两天就得开始往回赶。张家于我有救命之恩,张差又遭此不幸,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送些奠仪的,可是这时间上赶去州城有些来不及了,我好像记得张差家还有个妹妹,也在赵府做工,能不能麻烦你将她叫出来,我将这奠仪交到她手上,也算了却一桩心事。”
“张差哪有妹妹?张家从来就只有个嫁到州城的姐姐啊。”薛三疑惑道。
“什么?我记得好像有个表妹的?”刘神通震惊了。
“许是过了太多年了先生记岔了。张差他娘是被老张家捡到的孤儿,从小做童养媳的,他哪里来的表亲?”薛三笑道。
“这……许是过了太久,记岔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