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谁都清楚我与他之间的地位间隔。”
楚弦思的声音蓦地变得有些凄凉，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与云喧和之间的差距，可是，这些差距以前是没有的。
以前楚弦思也是可以当面直呼云喧和姓名的人。
然而如今已然物是人非事事休。
云枫还欲再说些什么，就被楚弦思打断：“好了，莫要再说太多，还是先办正事吧，去地牢吧。”
楚弦思拿出刚刚云喧和给的鸠酒，然后两个人向地牢走去。
云枫知道楚弦思身不由己，以杀戮为生，非她所愿，成为只会屠戮的工具，非她所愿，失去自由，仍然非她所愿。
这世间又有几件事，能得偿所愿呢？
乐易烟这些日子在牢狱中并不好过，从小到大身娇肉贵的身子如今已是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入得了眼。
更别提那些日日被人鞭打的痕迹，早已深可见骨，血迹斑斑。
楚弦思拿着鸠酒来到牢狱的时候，乐易烟正抱膝坐在牢狱角落，相比于先前的疯癫，如今更是沉寂。
地牢一向阴暗潮湿，本就不是乐易烟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待的地方，就算一开始精力充沛，到后来也会濒临崩溃。
受尽苦楚的乐易烟抬头在看到楚弦思的时候，竟一瞬间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
“你是来处决我的么？”
乐易烟一眼便看到楚弦思手中的鸠酒，眼神所到之处皆是苦楚。
“喝下这酒，你便可以解脱。”这人世间的疾苦，朝廷中的尔虞我诈，此生都不必再见。
“呵？”乐易烟嗤笑，“这也倒是他云喧和对我最后的宽容了吧？没想到我堂堂贤妃竟落得个如此下场。”
末了，乐易烟看向楚弦思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楚弦思，我劝你不要不知悔改，在云喧和身边做事，你最后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楚弦思沉默。
“我并非你所想的那般冥顽不灵顺风顺水。”
楚弦思又何尝不知伴君如伴虎？可怜乐易烟如今能够潇洒离开，而她却仍要留在这城墙之后。
若是能拥有自由，谁又甘愿留在这城墙之后？
只是此刻再与一个将死之人高谈阔论理想自由，也不过是荒诞不经而已，楚弦思并不想多说，递鸠酒给乐易烟。
“呵，呵哈哈哈哈哈！”乐易烟突然狂笑，笑声凄惨狂妄。
“楚弦思，你真可怜，付出一切为云喧和打下这江山，到头来却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我都替你感到悲哀！”
楚弦思动作一顿，心中猛地不安起来，事情已经向她无可控制的地步发展了。
“你什么意思？”
乐易烟不说话，只是笑，笑声让楚弦思都觉得毛骨悚然，遍体生寒入赘冰窟，可前者却并未有想要告诉她的意思。
“呵，楚弦思，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强告诉你吧，你为云喧和做事，楚家上上下下的亡灵都将不得安息！”
乐易烟话中有话，却是碍于隔墙有耳的缘故没再多说，随即一把夺过楚弦思手中的鸠酒，一饮而下。
“我乐易烟，自诩风光半世，对云喧和无半点愧疚之心，可怜我到头才明白这一切不过是场骗局！”
楚弦思一愣，乐易烟的一字一句都是无奈，不是死到临头瞬攒而出，倒更像是日积月累的绝望层层叠上，字字句句发自肺腑。
乐易烟说完这句话后，毒性大发，吐血身亡。
楚弦思不禁想起与乐易烟的第一次见面，于朝堂之上，乐易烟身披霞冠，站在云喧和身旁，惊天动地。
想当年，乐易烟也曾是云喧和身旁，最骄傲的贤妃。
遥想当年，物是人非。
楚弦思将乐易烟的尸体简单的进行了火化，随后葬在了城墙外的一颗桃树之下。
今生无缘爱恨，唯愿来世喜乐安康。
楚弦思对于乐易烟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她是贤妃时的所作所为，虽然险恶，但到底只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云喧和而已。
同为囚笼中的困鸟，乐易烟的下场是死亡，那么她的呢？五次三番被人设计，却都逃出来，到底是因为命大，还是……
此时此刻，在牢狱面前，在绝望脚下，楚弦思竟诡异的想起顾黎羽来。
做完乐易烟的后事之后，楚弦思径直出了宫，她没有回西厂，反而是去了距离西厂不算远的一处阁楼。
阁楼通体红黑色，在街道上十分惹眼，却又因外表而让人望而远之。
这是楚弦思为方便调查工作而在云喧和不知情的情况下建立的一处秘密调查机构，本想择日向云喧和汇报的，但现在看来，不需要了。
“帮我寻你们阁主，就说我是西厂的，有事找她。”
在确认自己身后没有云喧和派来的探子和眼线之后，楚弦思才放心的进了这名为天机阁的阁楼。
门口的一见是楚弦思，都立马向阁主禀报去了。
“督主大人今儿个怎么有空我这里做客？”来人一席黑衣，衣诀翻飞，笑意浅浅，脸上的半块面具很是惹眼。
楚弦思不想同她废话，直奔主题：“帮我调查一件事，有关几年前楚家被满门抄斩的幕后黑手以及所有相关人员。”
阁主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好奇：“此事不是先帝亲自下令满门抄斩的吗？怎的如今还要翻查？”
“无需多问，还望阁主帮忙才是。”楚弦思抱拳，算是行礼。
“督主严重了，这整个天机阁都是督主的，我也不过是个挂名阁主罢了，何德何能受得起这般礼数？”
阁主将楚弦思抱拳的手按下去，笑意仍在，却不达眼底，隐隐有愠怒的架势。
“既然督主吩咐，在下也定当全力协助，不过督主还是早些离开的好，不然暴露了什么可就不好了。”
阁主言外有意，眼神有意无意扫过楚弦思身后，楚弦思当即就明白了阁主的意思，道过谢之后就匆匆离开了天机阁。
从天机阁出来之后，楚弦思就径直进了宫。
“皇上，西厂楚大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