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黎羽的医办室。晏轲又一次拘谨地站在墙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认为一向大大咧咧的自己,能对徐建富武力摧残,能和简约唇枪舌剑,能对庄严惺惺相惜,甚至“大忽悠”牛总,自己也能陪着他口若悬河,独独是面对黎羽,自己就成了小男生一样,虽觉亲切,却不敢放肆。
“你别傻站着呀!我这儿马上就好。”黎羽在病历本上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
是黎羽叫晏轲过来的。她合上病历本,走到柜子前拿出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满了药品。把袋子往晏轲面前一推,黎羽说:“上次去你们那儿,我忘带去了。你们这帮家伙,整天窜上跳下的,免不了磕磕碰碰。再说以后要接待客户,也可能会出现一些小的情况,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些应急药品,消毒水,创可贴什么的也都在里边。”
这让晏轲有些没想到,黎羽的细心让他很感动,也让他很不好意思。他扶住塑料袋问:“谢谢。多少钱?我,我给你。”
黎羽白他一眼,说:“说什么呢?算我赞助你们的行不行?你要真要谢我啊,就多费点儿心思,把拓展基地经营好了。要是那二十万打了水漂,你穷得要了饭,别说再去救人了,你自己都要吃不上饭了吧?到时候,可没人管你。”
对黎羽来说,能这样开玩笑,是很难得的。和晏轲相反,她在这个年轻人面前总是特别轻松,甚至忘了自己是病房里不苟言笑的女医生,而多了一份女孩子的调皮。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庄严都很难得享受到这样的“福利待遇”。
“对了,上次那个老人出院了吗?”晏轲却不知道如何接黎羽的玩笑,他忽然想起来爬上大桥的老人,问了一句。
“还说呢?你说你,就是好心办坏事。人家拿了你的两万块钱,和我们医院闹起来更理直气壮了。医院又不愿意事情闹大,再加上我们也确实有责任。也赔了他们好几万块钱。现在,那些家属拿了钱,全都没影儿了。就留下老人自己在医院里,我们还得多安排人看护,一点儿也不敢再疏忽了。”黎羽说。
“那他的身体……?”晏轲关心地问。
“身体倒没什么,都是老年常见病,基本上就是保守治疗了。就是这儿,还是一阵糊涂一阵明白,犯起糊涂来,就闹着找孙子。唉。也怪可怜的。”黎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无奈地说。
晏轲辩解着:“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行啦,我明天要开个会,晚上要准备一下,我得先走了。你把药拿好,也赶紧回去吧。告诉简约,等我有空了,去看你们。”黎羽脱掉了白大褂,走到里面去换衣服。
等她出来的时候,发现晏轲已经走了。“这家伙,连个招呼也不打。”黎羽摇了摇头,带上门离开了医办室。
晏轲其实并没有离开医院,他一个人在住院区徘徊着。他想去看看老人,可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而且,他也无法找到老人所在的病区。因为是下班时间,来探视的人很多,他也想再等一等。
“志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晏轲回头,爬上大桥的老人正颤巍巍地向着自己快步走来,他赶紧迎上去扶住了老人。老人激动地说:“志强,你怎么才来看爷爷啊?爷爷都想死你了!”
这时,一名护士追了上来,也拉住了老人的胳膊,嘴里埋怨着:“您怎么又乱跑啊?咱们回去吃饭了。”看到晏轲,她犹疑着问:“你是?”
“这是我孙子!当消防兵的。”老人骄傲地向着护士介绍。
护士一定是也知道老人的故事,一下子明白了是什么情况,她抱歉地对晏轲说:“对不起啊,老人家可能认错人了。”
晏轲看着老人兴奋地样子,他心里一阵难受,接过话头说:“没有,爷爷他没有认错。爷爷,我是志强,我回来看你来了。”
“好好,我的好孙子。”老人拉着晏轲,孩子似的笑着。
护士一下紧张起来,又不敢离开,来回扭头寻找着可以求助的人。晏轲知道她的担心,小声说:“我是志强的朋友,咱们就将错就错吧!”
老人忽然拉着晏轲就往前走,嘴里说着:“走,志强,爷爷带你去坐摩天轮,等咱们爷俩玩完了回家,爸爸妈妈就下班了。”晏轲已经从黎羽那里听说了,志强一直是跟着爷爷长大的,小时候,老人最喜欢的就是带他去做摩天轮。正是因为这个牢固的记忆,才有了上次的“大桥事件”。他只能温言安慰着:“爷爷,今天太晚啦,我们明天再去好不好?我陪您去吃饭吧?”
没想到,老人却像个孩子一样闹了起来,他委屈地仿佛要哭,嘟囔着:“我现在就要去,我要和志强坐摩天轮。”
晏轲为难地看向护士,小护士也是一筹莫展。她小声和晏轲说:“每次都是这样,只要一说起摩天轮,就要闹好半天。要不,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去找值班医生?”
晏轲知道,对这样情绪无法控制的病人,大多数医生采取的办法就是“让病人睡一会儿”,他从心里不希望这样,至少不像让自己知道老人“被睡着了”。他皱着眉,想了想问:“我能不能带他出去走走?”
“不行!”小护士被这个提议吓坏了,断然地否定着,“要是被院里知道了,我是会被处分的。你不知道,他们家里,可,可难缠了。”
晏轲当然知道。但他看着老人一脸期盼的样子,想起老人那个烈士孙子和那一帮冷漠的家属,心里抽着痛。庄严“救人救心”的见解言犹在耳,就在那一瞬间,他生出个大胆的念头,然后不假思索的掏出手机,拨通了徐建富的电话。
“你拨打的用户正忙,有事请发红包……”
晏轲不等徐建富贫完,命令着:“你马上开车带上陆欢,苏小贱,到医院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