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鹰救援队”的首次独立行动,就以一个很矛盾的结局收场了。用丹妮的话说,很难说这是一次成功的失败救援,还是失败的成功救援。高效率的搜救工作让在场的救助人员都赞叹不已,可是最终失去生命的被救者又让所有队员感到遗憾。
其实不用沈鹏和丹妮要求大家“保密”,徐建富、郑宇凡和从山顶寻找天眼回来的陆欢等人,无一例外的都躲开这一话题。
现在,大家最担心的是晏轲。
从溶洞现场回到建富山庄,晏轲就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的房间里,不吃不喝两天两夜了。被他打发“各回各家”的队员们又都回到了山庄,一个个托着腮抱着臂,用各种造型在楼下发呆。
徐建富被赶出来两次,丹妮被轰下来四次,只有陆欢得到过晏轲唯一的回应,是一句“我没事儿”,但他干脆连门都没有敲开。
徐建富从外面进来,他的样子也是心事重重。他把郑宇凡从椅子上拉起来,自己坐了上去,然后抬起头看着这群都盯住自己的队员。
“不是,你们都看着我干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徐建富烦躁地说。
“徐哥你看你这话说的我就不爱听,那你是副队长,现在队长闭关了,我们不看你看谁啊!”沈鹏开始回嘴。
“副队长”三个字还真管用,徐建富在椅子上把身子直了直,轻咳了一下说:“别整这虚的,我现在不是副队长,我是伤员知道不?”说着话,他夸张地用手去够后背,疼得龇牙咧嘴。
“哥哥,我亲哥。”沈鹏过去给徐建富捏着肩膀,“伤再重你也得拿主意啊哥,你给我们说说,我哥这是咋地了,那人没了也不赖他啊!是不是人死他怀里吓着啦,按说不至于啊?”
“谁也不许再提这事儿知道不?”徐建富不知怎么的,只要沈鹏一在现场,准保切换成东北腔,他正色看看众人,警告着:“今儿咱们就立个规矩,晏轲,不,晏队长过去如何如何,谁也别打听。想说的,他自然告诉你们,不想说的,你不问也白问么是不?犯了规,倒是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我们就在这儿干等着?”郑宇凡怼了徐建富一句。
从溶洞回来,徐建富对郑宇凡的态度不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但心里早就接纳了他,所以他一本正经地回答:“别干等着啊!咱们是救援队啊,我们的正事儿就是救援。你们都出去转转,把咱们的电话啊什么的宣传宣传,这样,人们有了麻烦才知道找咱们不是?”
“咋宣传?贴小广告啊?”沈鹏问。
“行!你要不嫌累,就满大街去贴吧。走吧走吧,都走,这里就留下我和陆欢,你们,都听沈鹏的,宣传也行,训练也行,就一条,谁也不许惹事知道不?”徐建富连说带比划地把众人往外赶。
徐建富也有自己的烦恼。
这些天,几乎天天围着晏轲和救援打转,自己的修车行根本无暇照顾,堆了一堆活儿不说,雇佣的几个工人也开始闹着要辞职,说是没见过这么会省心的老板。
“我容易么我?”徐建富略有保留的和陆欢发着牢骚,他没敢说的是,自己心里其实有个“小算盘”。
徐建富知道,此时的晏轲如果不是躲在屋子里蒙头大睡,就是对着墙上那张合影在浮想联翩。那个他不肯告诉丹妮是谁的海军陆战队员,是晏轲的生死兄弟,也是他的难愈伤口。有时候,他甚至希望晏轲干脆就这样消沉下去好了,不要再想什么救人、救助、救援。放下这一切,和自己一起开好修车铺、管理好建富山庄,然后一人找个媳妇,过自己的小日子多好。
可他也知道,这也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晏轲,劝他没有用,他会有自愈能力的。不管丹妮他们怎么定义救援的成功和失败,徐建富知道,晏轲内心有自己的标准。冒险、玩命儿,都只是表象,作为曾经的特种兵、海军陆战队的兵王,他的每一次救援仍然被他看做是战斗任务,而且,这个任务,是那个人留给他的,他一定要努力去完成。
此时的晏轲,真的如徐建富猜想的一样,倒在床上蒙着头一动不动。
不过,晏轲的脑子里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他一遍遍回想着溶洞救援最后关头的那一幕,也思考着探险的意义和救援的意义。
徐明自己沉入水中后,晏轲曾一次次潜下去试图寻找。但是,看似缓慢上涨的流水,底下却是暗流急涌,只一转眼的时间,徐明的身体就已经消失了。如果不是徐建富死命拽住了绳子,甚至晏轲自己都面临着被流水卷走的危险。
等晏轲终于无奈放弃,从裂缝中攀援出来时,徐建富一下子坐在地上,嗷嗷叫着,他这才看到自己这个“啰嗦”的兄弟后背已经被血染透。流水腐蚀过的石壁,有的地方比刀子还要锋利,徐建富的后背上被划开了半尺长一厘米深的口子,因为一直用力,血还在流着。
这就是为了自己奋不顾身的兄弟。
他们扶持着走出洞口那一刻,尽管没有被救者出现,迎接他们的还是一阵热烈的迎接英雄的掌声。
晏轲不想当英雄,他心里的英雄另有所属。自己的消沉,如果按照丹妮那丫头的话说,自己是消沉的话,那消沉其实来自触景生情,是那种心有余力不足的无奈感再次袭击了自己吧。
想到这些,他掀开被子,把目光投向了墙上的合影,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满着朝气、眼神充满了坚毅。仿佛在对他说:“差不多得了哥们儿,你是多愁善感呢还是抚今追昔啊!当兵要胜不骄败不馁,当救援队长,也得拿得起放得下啊!”
徐建富的包容,陆欢的信任、郑宇凡的追随、沈鹏的崇拜、甚至还有丹妮热情,这些忽然都成了一种招呼和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晏轲坐了起来,双手使劲搓了几下脸。他一下子觉得肚子饿了,可还没等他打开门,门外却响起了丹妮的叫喊声:“晏轲!我爱你!晏轲,你给我出来!我爱你晏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