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府后,孟观池左想右想,还是决定和瑾月好好谈谈。
无论她在不在意,他都有这个义务和责任说事情说清楚,让她安心。
“夫君请说。”瑾月放下擦脸的巾帕,看向身形笔直的坐在床沿上的那人。
“今日是祁王相约,为的是商量解决锡州水患之策,但皇上向来不喜臣子于王侯私自相见,便约在了如意坊。”孟观池观察着她的表情,确定并无半分波澜,便继续道:“那献王不知是真去见头牌,还是听到消息来搅合的,总之那女人是他包给自己的。”
瑾月坐在他旁边,委婉的开口:“夫君可是更加支持祁王?”
孟观池奇怪她会问这个事,但还是认真答了:“并未,孟家只会支持燕国皇帝,不管他多出挑,只要一日不是皇帝孟家便不会理会。只是……这锡州水患要急,朝廷始终给不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祁王说他有解决之法,只是需要我这边的支持。”
言下之意,便是他只支持燕国皇帝,保护燕国子民,什么王储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
“如此我便心中有数了。”幸好未有站队,毕竟燕皇还老当益壮,这最后谁登基还说不准呢。
“凝凝。”他唤道。
“嗯?”瑾月抬眸看向他。
“若今日我真的在外边有了别的女人,你会如何?”
瑾月定定看了他一瞬,放在膝盖的手微微卷曲:她会如何?应该问她能如何吧?虽说公主的驸马此生只能有一个妻子,可她毕竟是和亲下嫁,对方又是燕国的大将军,若他真要纳妾或者养女人她又能如何?
不过比起祁王那样,把女人养在郊外还不如放在家里体面妥当些。
“若是将军有心仪的女子了……”瑾月抿了抿唇,笑着低下眸:“自然是全凭将军做主,要纳妾还是要在外面卖个院子养着都可,不过将军既然问我的建议,还是放在身边好些,毕竟……”
孟观池的眉头越拧越紧,她是不是大度的过了头?
还是说真真心里半点都不介意?再或许……
思绪忽然止断,那手背上折射出的烛光稍稍晃眼,心中“咯噔”一下,握住她手指:“你哭了。”
语气肯定却带着些许慌张之色。
“没事的。”她抬起空闲的左手动作粗蛮的擦了两下脸,笑盈盈的看向他:“将军大可放心,瑾月所说绝无须言,若真……”
“好了。”他抬头摸了摸她脑袋,想安慰小孩子一样,语调稍低:“心里不情愿就不要说出来了。”
泪水像是崩断的琴弦一样,复又汹涌而出,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眼泪难以控制般的往下掉,她死死抿着唇,努力的想要抑制情绪。
她是徐国的公主,代表的是整个徐国,不能示弱不能再掉泪了!!
瑾月的瞳孔微微放大,温热的触感落在眼皮上,他的声音出奇的温柔:“别哭了,不会有别人。”
卷曲紧握的手慢慢松开,她就势将额头抵在他肩头,把脸挡住,然后压抑小声的啜泣呜咽着,努力小心的把自己柔软那面藏起来。
自肩头传来的颤抖令他自责起来,都二十六七的人了怎的还和小女孩计较起来了?
若是论起行军打仗,兵法谋略他都擅长,可哄人这块……实在匮乏。
“我其实是觉得委屈的,可又能怎么办呢?”她无助小声的自我呢喃着,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木筏,绝望与哀悸并进:“我根本没有资格说出拒绝的话。”
她已经不是那个众星捧月,要什么都有人捧上来的瑾月殿下了。远在异国他乡,她这个公主的身份不过是个幌子,什么实际的权利都无。
她很明白自个现在的处境有多难,以前的所拥有的一切早已不属于她,现在她只须得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任性和小脾气。
孟观池静静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才察觉到她的不容易。
远至燕国,她一路遭到冷嘲热讽,甚至当众羞辱,到后来连自身的婚事都是被强逼的。
本该是骄傲的肆无忌惮的嫡公主殿下,现在却活成了这样如履薄冰,几近卑微的境地;
在他走神之刻,瑾月抓住了他手,努力抬起头,鼓起勇气道:“若是真有一日你遇上了真正喜欢的女子,一定不要瞒着我,我是能接受的。”
孟观池看着她,几乎说不出话来,都这样了,她还在努力什么?
那张带着刻意笑意的脸彻底刺痛了他,一下一下叫人难以忽视。
孟观池看了她一瞬,眸光微闪,托住她后脑勺低头吻了下去,带着浓重呵护之意,温柔细致的极。
他怎么不明白,即便是丈夫开口要纳妾,她也只能选择从容大度,选择若无其事和波澜不惊。
无论她的心底是如何千疮百孔、血流成河,也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
瑾月呆住了,脸颊涨红的像只煮熟的虾,眼睛微微瞪大,看着他微敛的睫羽发着怔。
孟观池他他亲了她!!不对,他是她的丈夫,别说亲就是……
瑾月脸上的红逐渐蔓延到脸连脖子上,她连呼吸都忘了,脑袋乱成了浆糊。
“在想什么?”他在她滚烫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下,声线低沉的问道。
“想你……”瑾月被他看得发毛,迟钝的道:“刚才为什么突然的……”
这次是被他的笑声给打断的,她从未看他笑的这样肆意灿烂,眼睛弯成了月牙,神色张扬却尽是温柔。
她听见胸膛里扑通扑通的跳动声了,很奇异的,那一刻她突然产生了想和面前这个人长久走下去的念头了。
这次是出自真心,不是什么责任,也不是什么父母之命,是因为“欢喜”钦慕。
她微微仰着头,眼睛里光芒越发的盛,似是整个世界只瞧见了那一个人,那个人叫她无法挪开眼睛。
“怎的这般看着我?”他伸手捧着她的的脸,唇边带着深刻笑意:“真叫人心生喜爱。”
瑾月觉着自己脸上烫的已经可以煮东西了,他那边还在笑,用那种蛊惑人心的眼神,一点都不符合耿直严肃的将军形象。
于是她气炸了,不服输的亲上去,将他的笑声压了下去。
孟观池被她着实惊了一下,因为这丫头平常受规矩的不得了,他沉了沉眸子,说:“可是你先主动的。”
“我……”瑾月还未来的及开口就被人强势的堵了回来,那一刻她从他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里得到了她想要问的答案。
他约莫是想……
嗯,大度点,都是应该的。
瑾月抽空这么想,然后飞快的接受了这个事。
————假装开了车的分界线————
辰时末,瑾月是在扫雪的声音中转醒的,她甫一睁眼便猝不及防的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然后眨巴眼,蠢得要死的发问:“今天不去晨练吗?”
他定定瞧着躲在被子里,冒出个头的她,反问:“今天还用晨练吗?”
瑾月眨巴眼,蹭的红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小女儿样态毕露无疑。
孟观池低头看着怀里人的小发旋,眸光瞬间温柔下来。
一刻钟后。
“睡着了?”孟观池小声问,
“没有。”瑾月飞快回答。
孟观池摸了摸她的长发:“不闷吗?出来透透气。”
“你还不起吗?”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发出来:“等会要迟到了。”
他把玩着她一缕乌发,淡淡道:“迟到了,他们还能说我不成?”
瑾月抿起唇,听着他极其笃定自信的语调,瞥起了秀眉,虽说军营里那些兵将都极尊敬他,可这样总归影响不好。
瑾月从被子里冒出来,软声道:“就还是和平常一样罢。”
她想着劝人需得以身作则,于是撑靠着坐起来:“我陪你一起。”
言罢,抓起枕头旁的小衣,殷红的衣料衬的她双臂细嫩如藕白,然后,所有动作在一瞬间滞住了,极其僵硬的转头看向旁边,眼底是浓烈的懊恼和烦躁。
她竟然能蠢到这个地步!!
孟观池全数看在眼里,不免轻声笑了下,然后伸手绕过她身子拿起床里侧的衣裳,一把掀开了被子,大大方方的当她的面穿了起来。
向来讲究效率的孟观池三下两下就穿戴了整齐,这回头一看,瑾月还呆呆的抱着一堆衣服杵着,便笑吟吟的坐下:“现在是要再睡会儿,还是等着我来帮你穿?”
“不用。”瑾月飞快的紧了紧衣服,声调升高:“我很快!”
“嗯。” 他点头,没打算继续打趣下去,体贴道:“我去叫人准备洗漱。”
“好!”瑾月生怕他返回,继续留在这里说些有的没的的话,语气异常的积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