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徐国太子亲自于皇城之下迎接长姐瑾月公主。
徐赢头戴玉冠,外披红蟒长衫,内着黑色束腰长袍,丰神俊朗,神采奕奕。
马车停下,有侍从拿出木扎放在下车处,车涟被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挑开。
他快步迎了上前,伸手欲要扶她,眼里带着欢喜:“阿姐。”
她犹豫了一下,终究是搭着他手下来,这是这一站定,就发现他已高处她一个半头,模样也不似当日稚气,隐隐有些君王之威。
徐赢见她盯着,立马笑出一排白牙:“阿姐未在这三年多,我长高了许多,武艺和学问也都没落下。”
许是因为这熟稔求表扬的语气,她的笑容真切了许多:“阿赢,父皇母后可还好。”
徐赢点了点头,一边领着他进去,一边回答:“母后这些年喜欢上了养猫,没事就喜欢带着它去其他各宫妃出聊聊天;父皇也挺好的,最近写的那副字许多名家都说好。”
瑾月却听出了不妥,“写字?”
徐赢却似未有察觉:“是啊,父皇的字在市面上可谓是千金难求。”
她看了看四周,也知道不便深问,只好转了话题:“那阿赢你呢?”
他停下步子,转头看向瑾月,满眼都是笑:“我有听阿姐的话,做一个贤明的储君。”
“嗯,我在燕国听说了。”瑾月从不吝啬夸赞:“阿赢比我期待的做的还要好。”
如果说徐赢是以肉眼可见的在成长,那么徐皇便是肉眼可见的垂垂老矣,五十不到竟已两鬓斑白,皱纹遍生,身形消瘦佝偻,全然没了当日的神采。
“凝凝回来了啊。”他笑着招了招手,忧郁的眸子里总算多了些喜色。
瑾月不是没有怪过她这个父皇无能的,可如今这般,她竟只能生出几分难过。
徐皇将她拉到书桌前,然后从青花瓷缸里翻翻找找,然后露出了笑意,手上执着一副画:“这是几月前画的,不知凝凝是否会喜欢?”
瑾月接过,慢慢拉开画卷,入目的一位笑弯了眼睛的少女,她荡着秋千,绿色纱裙随风而起,脸上洋溢着笑,如那灿烂的日头一般,无忧无虑的极。
瑾月偏头,浅浅而笑:“父皇画的真好,这画里的人比我要好看的多。”
徐皇一直在瞧着她,瞧着她举止大方端庄,瞧着她神色冷静从容,瞧着她看他的眼里再无儒慕期待。
他在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半点往日痕迹。
猛然惊觉,自个那个娇气任性的小女儿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百感交集后,他只得黯然喟叹一声:“这一眨眼,凝凝都长大了。”
似是觉得气氛过于悲伤,他又笑了下:“这几年父皇一直提心吊胆,怕凝凝你在燕国受苦,如今见你这般精神,想来那人对你还算好的。”
因为路途颠簸,心绪烦躁,瑾月一路瘦了许多,就这点强打出来的精神,着实不需要得到夸赞。
徐赢突然冷笑了两声,那双干净的眼睛里染上恨色:“这是上天保佑阿姐,若当日嫁的是那祁王,今日阿姐便已身首异处。”
徐皇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瞥过,像个被教训的孩子不敢回嘴,默默的低头把瑾月手上的画卷系好。
这场景实在过于诡异,一个皇帝被太子训成了这样。
以他们之间的这种气氛来看,这断不是因为愧疚而生的,她父皇那个眼神分明是对高位者的顺从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