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楼顶上练声的宁远噶然停住。
“姐?”
他怀疑是自己的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救命两个字。
可他不敢冒险,飞快的往楼下狂奔,深怕出是了什么意外。
“姐!!”他站在楼梯上,瞬间红了眼眶。
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姐姐躺在地上,血染红了她半边身子,她定定的看着他,抬起只手,似在向他求助。
他的父亲站在旁边发愣,脚边是一个沾了血的烟灰缸,他母亲在旁边打电话叫救护车。
“到底发生什么了?姐!”他声嘶力竭的呐喊,奔上去抓住她的手。
他不敢信,不敢多想,父亲虽然脾气不好,但怎么也不至于……
他慌乱无比,看着她手忙脚乱,像热锅上的蚂蚁:“我该怎么做!姐!我要怎么做?!”
宁皎嘴唇发白,有气无力的说着:“找纱布,不行找块棉衣也行,然后用力压住伤口,先把血控住。”
“纱布,纱布在我房间里!”宁妈反应极快的放下手机,跑去找纱布。
“小远。”她轻声唤他,仿若下一秒就要远离人世。
“姐!你说,姐!”他用力抓住她手,眼泪砸在她手上。
她神色惶恐,眸子里装满了泪水,哑声恳求:“别让他们靠近我,答应姐……如果,你想姐死的话。”
他愣了下,痛苦的闭上眼,点了下头:“我知道,姐,你放心。”
救护车开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宁远一直按着她的额头,不敢放手,生怕一放手,她的血就会流干了。
“怎么会👆成这样?!”女医生用异样的眼光看了眼宁爸,连忙叫人把宁皎抬上了担架。
医生忙着给宁皎做简单的清洗包扎,脸色难看的很。
突然而来的手机铃声响起。
是从宁皎的包里响起的,上车时宁远特意拿上,他看了眼行动不便的宁皎,拿出电话看了眼,一串陌生电话号码,连名字都没有,他直接就挂断了。
五分钟后,电话再度响起,还是同一个,这次他注意到了归属地,接通了电话。
“到家了吗?我发你的微信一直没回。”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语气温柔,满含关心。
宁远尽量压低了声音:“我姐现在在救护车上,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那边传来东西掉落在地的声音,对方的声音发颤:“严重吗?”
“目前止住血了,医生说要回医院里拍片,看看具体情况。”宁远看了眼正在上药的宁皎,看她疼到呲牙咧嘴,自己也跟着皱了下眉。
“你是谁啊?”
“宋怀亦。”顿了顿后,又道:“你好好照顾好她,到了医院后把地址给我。”
“好,那我不说了,我去看看我姐情况。”
电话那头的宋怀亦在座位上呆了很久,直到下堂课又开始了,他忽然站了起来,握着手机直往外跑。
“同学你有什么……诶!上着课你去哪儿?!”教授火冒三丈的开始翻找点名册:“给我找出来,非得记你一过!”
耳边呼啸的风带着冬日的冷意似灌进了他的胸腔里,刺的他浑身发抖。
人总是这样,什么都爱往最坏处想,他只是想一想,便觉着疼痛难忍,只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替她去痛。
……
“刚刚是谁的电话?”从药效中缓过来的宁皎出声问。
“他说他叫宋怀亦。”宁远拿着手机准备放回书包。
宁皎抿了抿唇,迟疑了下,伸出手:“把手机给我吧。”
最新的一条微信消息:小皎你别怕,有什么事情等我来处理。
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到最后,她还是把宋怀亦牵扯进来了。
不管他外貌性格如何改变,骨子里都是那个一心护着她,容不得她受半分委屈的人。
宁皎叹了口气,还是把医院的名字发给了他。
身边的女医生夹着棉花要给她搽干净脸,宁皎连忙避开,想起了一个重要的时。
“医生,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女医生看着三十来岁,是有孩子的年纪,看着她的目光全是心疼:“你说吧。”
她打开相机,递上手机:“医生,麻烦帮我拍几张照片。”
医生满足了她的愿望,但还是忍不住劝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F国向来注重孝顺二字,你知道状告父母会引起多少民愤吗?”
“我知道。”她定定看着医生,露出个悲凉的笑:“医生,我没得选择。”
她语气轻浅,仿若在人耳边呢喃,一字一顿:“我会死的。”
女医生握着她手,低声道:“……对不起。”
她浅浅笑了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宁远,眼眶浸满了泪:“医生你也会重男轻女吗?”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宁远焦急问。
宁皎加深了些笑容,只是那笑容在宁远眼里格外的刺眼:“小远,有时候我真嫉妒你。”
“你享受着一切,却依旧可以白璧无瑕,善良单纯,他们把你保护的那么好。可我呢?”她低头看了眼老旧的裙摆,鼻腔堵塞,声音含糊:“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这件衣服穿了三年吗?”
宁皎在他逃避的眼神里下了死亡通牒:“因为我的助学金奖学金,甚至是熬夜打工的前全给你了上各种补习班,买各种乐器阿。”
“爸妈说是水果店……”
“水果店?”她嗤笑起来,不知是在嘲笑谁:“一节课上百块,单一个水果店能赚出来吗?”
宁皎回忆着原主那些拮据艰难的日子,呼吸难畅,哽咽难语。
“我和你不一样。如果我不这样做,他们便不会毁了我的录取通知书,让我待在这个小县城里打工,反正女孩子也不用什么出息,不是吗?”
“你体验过穷到吃饭都吃不起,被全校的同学嘲笑吗?你体验过打工后累到瘫痪,却还要爬起来寄钱吗?你体验过路过商场的窘迫难堪感吗?你体验过在喜欢的人面前自卑道骨子里吗?”
她大口喘着气,眼泪混着干掉的血液,记忆里的情绪焚烧着她,叫她疼痛难忍:“你知道我什么被打吗?因为我没有听他的……去把自己卖给一个暴发户,来换取几十万的彩礼。”
“小远,你说这几十万……是给谁的呢?”眼泪淌入嘴里,味感就像原主的记忆,全是苦涩。
“……姐,我不知道……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他抓着床单,手指用力到泛白,眼泪直掉入车板。
“我不怪你,但你不要再劝我了。”宁皎伸手拍了拍他背脊:“回到那个家我只有一个结局,被他们关起来,然后在威逼利诱下嫁给一个摇钱树,帮宁家,帮你揽钱。”
宁皎没有把握他会听自己的,所以只能下猛药,只能让他明白自己身后就是悬崖。
“小远。”他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他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决绝。
她用力咬了咬唇,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蹦出来的:“我这条命就放在你的手上了。”
死或者活,就看你的态度了。
脑海里突然飘出一段画面,那是原主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
“小远不是喜欢小丽吗?以后娶她做老婆怎么样?”
包子脸宁远一脸懵:“老婆是什么?”
“就像爸爸和妈妈啊,永远在一起。”
宁远突然笑了起来,眼睛挤成了一根线,哒哒哒哒跑到在擦桌子的她身边,小胖手抱住了她腿:“我要娶姐姐做老婆。”
“姐姐是不能娶的。”
宁远哇的一下哭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嘶吼吵闹:“我不要!我不要其他人!我就要姐姐。”
那时的宁皎已经是四年级的小姐姐的,却还是捧着他满脸鼻涕的脸,露出个笑来:“好啊,姐姐答应了。”
她那悲伤的,可笑的,荒唐的一生里,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里他占了大半,虽然只是小孩的依赖,孺慕之情,却是她苦难生命里的救赎。
宁远用力的抓住她的手,鼻涕和眼泪糊在一起,还像小时候那样,泣不成声着:“姐!你放心,我……我站在你这边!”
“好。”
从她决意不再顺从之时,便注定了今日的结局,她在拿命堵一个自由的未来,不被人绑架的未来,哪怕路上会有无数人指责,谩骂她。
她不在意,没有经历过痛的人,拥有着幸福家庭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来指责?
何不食肉糜?他们不过是一群冷血的,丑陋的怪物,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评、炫耀着他们的美好生活。
在医院做了两个小时的详细检查,只是肚子有些淤血,修养一阵子就好。
医生给她清理干净身上的血,换了件干爽衣物,便让宁远带着她去休息了。